第6章 歎息一聲(3 / 3)

“大哥,說道:“鄭兆北又按住西門如湖端杯的手,說道:“兄弟點的這四樣菜你準沒嚐過,酒一入喉全是苦辣,什麼也品不出來。”

“也好。”西門如湖放下杯拿起筷子,每樣菜都夾了些細細品嚐,說道:“嗯,不錯,不錯。我說兄弟呀,有你在旁,大哥定會嚐盡天下美食的。”

鄭兆北笑了,眼裏帶著淚光。西門如湖還是沒留意,又去端杯。

“大哥!”鄭兆北再次按住西門如湖的手。

“你還有什麼說道?”西門如湖有些不耐煩了。

“哦,沒有,沒有了。”鄭兆北囁喏,他知道該來的一定要來,躲是躲不過去。

“那好,兄弟,端杯,幹!”西門如湖舉杯。

鄭兆北端起杯不敢抬頭,他這時才覺得痛徹肺腑。

西門如湖一杯酒下肚,又為二人斟滿,當他拿起筷子夾菜時,突然驚叫說道:“怎麼回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見!”

鄭兆北聞言躍起,手按刀柄。

“兄弟,兄弟,你在哪兒?這是怎麼回事?”西門如湖伸出手來探摸。

西門如湖抓住了一隻冰冷、濕滑、不住顫抖的手,鄭兆北的聲音近在耳邊,卻又那麼遙遠,說道:“大哥,馬上就過去了,不會痛苦的!”

西門如湖還想問,可他發不出聲音了。鄭兆北攙扶癱軟的西門如湖躺在床上,這時西門如湖的眼睛、鼻子、耳朵、嘴緩緩地溢出鮮血,觸目驚心!

鄭兆北猛地捂住臉,可他捂不住洶湧而出的淚水!好半晌,好半晌,他長長地抽咽一聲,說道:“大哥,兄弟不會讓你暴屍荒野的,兄弟為你備下了一處安身之地!”

一切來得太快太突然,西門如湖剛剛駭然驚慌,無邊的寂靜無邊的黑暗就籠罩了他,吞噬了他。西門如湖絕望地掙紮,可欲振乏力;有千斤之重劈頭蓋臉地傾泄,強烈的求生欲望調動體內就要消失的最後一絲力量,他突破了層層重壓。

正在鏟土填埋的鄭兆北,猛見坑中伸出一隻青筋暴凸、痙攣扭曲的手,他駭然驚叫,幾乎暈厥!鄭兆北扔了鍬撲進坑中,雙手拚命地扒土,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哭還是笑,他嘶喊著,說道:“天意啊,大哥,你沒死,沒死!”

鄭兆北在浮土下扒出了他的大哥,西門如湖的眼睛腫成了兩條縫,臉也紫脹成泥土的顏色!西門如湖使勁睜開眼睛,僅有一絲光亮透過他腫脹的眼瞼,他聽見了鄭兆北的嚎陶痛哭,說道:“大哥,我不是人,不是人!我竟然下毒害你,我禽獸不如!”

不知過了多久,西門如湖悠悠轉醒,他感覺到自己浸泡在溫熱的水中,聞到濃烈刺鼻的藥味。隻聽鄭兆北說道:“多謝掌櫃的,這塊銀子你拿去,該怎麼辦不該怎麼辦不用我說了吧!”

“少俠一百個放心,老朽一定守口如瓶!如果再沒什麼事,老朽就告辭了。”

“掌櫃的好走,在下不送。勞煩明天再抓一付藥讓夥計送來。”

“這個自然,不勞少俠芳心。”踢踏的腳步聲向門口去了。

鄭兆北目送回春堂掌櫃出門,回頭見西門如湖睜開眼睛,混身一抖,垂頭避開西門如湖視線。西門如湖的舌頭還有些麻木,但他努力地吐字清晰,說道:“兄弟,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鄭兆北聞言雙膝跪地,說道:“大哥,我不配做你的兄弟,我禽獸不如!”

西門如湖虛弱地閉上眼睛,說道:“別說沒用的,我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鄭兆北暴發似地放聲大哭,說道:“都是聖武珠!都是聖武珠!我,我在大哥的酒中下了……下了劇毒!”鄭兆北的額頭嘭嘭地撞地。

“既是劇毒,我怎麼會死而複生?”

“還是那聖武珠,它可避百毒!這是天意啊,大哥,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什麼東西是誰的,就是誰的!鄭兆北鬼迷心竅,竟向大哥下毒,我不是人,不是人!”鄭兆北以頭搶地,涕淚橫流。

盡管置身於熱氣騰騰的藥浴中,西門如湖的一顆心還是冰冷到底……

回春堂掌櫃,當得妙手回春四字,他開出的方子,西門如湖隔天再洗一次,全身的浮腫就完全消退,體內的毒素已然排淨,隻是身子虛弱還不能下地。這兩天當中,鄭兆北盡心盡力地照料他,但一直回避與他交談。

“兄弟,事情已經過去了,咱們就當什麼也沒發生好嗎?”西門如湖哀求。

“不一樣了,大哥,鄭兆北再也不配做你兄弟!”鄭兆北仰臉止住淚水。

“你隻是一念之差,人非聖賢,誰能無過?但是你知錯能改,想一想,那天你看見我的手後再向坑中填幾鍬土,我哪兒還有今天?!就算你置之不理,我也成了黃土下的一堆腐肉!可是你沒有,你扒我出來,為我請醫抓藥,悉心照料我……”

鄭兆北捂住臉,說道:“別說了,大哥!求你別說了……”

“不,我要說!”西門如湖咬牙撐起身,說道:“不就是一顆珠子麼,大哥頭二十年沒見過它過得也挺好的,後二十年沒有它也壞不到哪兒去!既然兄弟這麼喜歡,就歸你!”

“別提那東西!”鄭兆北全身都在抖,說道:“如果不是它,我怎麼會向大哥下毒?它是害人的災星!沒聽百曉生說麼,它引發了多少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慘劇!”

“那好,我們就把它砸成粉,碾成末,讓它隨一陣大風散。”西門如湖發狠道。

“你以為我沒試過嗎?可那東西刀砍不裂,斧劈不壞,簡直是氣死人,害死人的魔鬼!”鄭兆北放下手,定定望著西門如湖,像喃喃自語。

西門如湖灰蒙蒙的眼睛幻出攝人的光彩,說道:“大哥或許有足夠的定力抗拒魔鬼的誘惑,可是缺乏足夠的才智駕馭魔鬼。”

鄭兆北再也抑製不住洶湧的淚水了,踉蹌前衝,撞開房門。

一宿好睡,清晨醒來神清氣爽。西門如湖試著下地,雖說身體還在打晃,可總算是站穩了。他大聲叫鄭兆北,想給兄弟一個驚喜,可是沒人應聲。西門如湖蹣跚著到門口,隻見外間床鋪上的鋪蓋疊得整整齊齊,鄭兆北的刀和一些隨身用品不見了。

西門如湖大聲喊來夥計,問說道:“我兄弟哪兒去了?”

“噢,您說鄭公子呀,他昨天夜裏就走了。他給您留了一封信,還有四張一千兩的銀票,鄭公子說您大病初愈,吩咐小的盡心盡力照料您!”

西門如湖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無力地倚在門框上。夥計扶他上床,又拿來了信和銀票,西門如湖揮退夥計,展開信卻見上麵寫道說道:

大哥

鄭兆北一念之差築成大錯,大哥宅心仁厚不與追究,更千方百計寬慰我,可是鄭兆北哪兒還有臉在你身邊了!就此別過了,大哥保重!

這種時候,歉疚的話說一千道一萬也輕飄飄一文不值了,我隻想說一句說道:你得到那東西乃是天意,望大哥萬萬不要半途而廢,望大哥得此助力獨步江湖,大展宏圖!還有,為使眾人不起疑心,你必須對我的離去有個合情合理的解釋,把無憂、無雙兩女帶在身邊。也隻有這種事情能把你我兄弟分開了!這個誤解你一定要忍下,你要臥薪嚐膽,韜光養晦!

大哥,我走了,不要找我,大哥求你,即使探到了我的消息,也不要找我!關於那東西,我會爛在肚子裏,今生今世也不會吐露半個字的,大哥如若找我,就是對我心存疑慮了,大哥找到我之日,就是我在你麵前自裁之時,以斷大哥疑慮!

臨別命筆,心亂如麻,不知所雲。

鄭兆北

西門如湖將這張信紙覆在臉上,大放悲聲。

西門如湖在這客棧中又將養了兩日,勉強能下地行走了,雇了一輛車離開城關鎮,傷心之地他再也呆不下去了,哪怕是一時半刻!西門如湖也知舉杯澆愁,愁更愁的道理,可他抵禦不住起自心頭,透徹肺腑的寒意,隻有借助性如烈火的刀燒子溫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