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許願(1 / 3)

那晚之後,拾音對杜牧的態度好了許多。

仔細想想,就算她報複這孩子又有什麼用?以前那樣欺負他,其實也沒獲得多少快感,反而看他那一臉委屈的樣子,自己心裏倒極不舒服,總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壞事一般。而那天的大雨之中,看著他一臉傷悲,兩眼含淚,到半夜還不顧正與她生氣也來看望生病的自己,更令拾音內疚之極。歎了大半夜的氣,她咬咬牙,想著算了算了,跟個孩子計較什麼,大人不計小人過,就把那件該死的事徹底忘了吧。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仿佛要彌補自己先前的罪過般,拾音開始著意地待杜牧好些。那孩子突然之間見她和顏悅色,很有些受寵若驚,好幾天才勉強適應過來。隻是拾音破天荒地願意服侍他穿衣梳洗時,他倒極害羞,紅著臉拚命擺手說不用,他自己會來,隻有在讀書時願意讓拾音為他磨墨添香。拾音興致好時,還會在一邊看他寫字,見他這時候還多是寫端端正正的楷書,就忍不住微笑,想起杜牧那幅唯一傳世至現代、保存於故宮博物院的《張好好詩》,卻是長大了的他最擅長的行草,隻是這時候他年紀尚幼,書**底還不夠深厚。

而那孩子見她眼含笑意地立在一旁看自己寫字,總會顯得有些心浮氣躁,常常寫不了幾筆就擱下。拾音問他怎麼不繼續寫,他就悶著頭,半晌才小聲道:“裴姐姐在旁邊看著,我寫不好。”

拾音聞言不由失笑,便道:“好好,原來還嫌我妨礙你了!那我出去了,你自己慢慢寫。”說著,作勢就要往外走。

那孩子大急,立刻伸手抓住她衣角,拾音回頭看他,便見他清俊的臉上都是焦急神色,卻垂下兩眼,不敢與她對視,隻囁嚅著道:“我……我不是嫌裴姐姐妨礙我!我隻是……隻是……反正裴姐姐你不要走,你就在這屋裏就好。”

拾音隻得歎口氣,笑道:“你啊,麻煩死了!”便像過去一樣,坐到窗邊去靜靜看書。隻是她偶爾抬頭,依然會看見杜牧時不時在對著她出神,但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凶惡地瞪他,而是與他相視一笑,那時候他就會害羞地低頭,麵上卻俱是高興神色,嘴角也一直上揚。

幾日後的一個早晨拾音為他梳頭。杜牧早間向來都是自己穿好衣服才來找拾音,然後就在拾音房中的凳子上坐著,乖乖等著她。

而拾音正持著象牙梳子為他細細梳理的時候,那孩子忽然很快樂地笑起來,頭略略向後仰,喜滋滋地看了拾音一眼道:“裴姐姐,原來去寺廟許願……還是很靈驗的!”

“別亂動。”拾音一邊笑一邊問他道:“你到底許了什麼願?”

那孩子卻臉上一紅,聲音也低了下去:“我……我不告訴你!”

拾音不由在心中暗笑,其實她知道這小小少年許了什麼願望,大雨那日他不就對自己說過麼?不外乎是希望自己能對他好些,不要再欺負他罷了。

可現在見他這副扭捏樣子,她便忍不住打趣他道:“切,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你許了什麼願麼?”

杜牧聽她這麼說,頭越發垂得低了,聲音也細若蚊吟:“裴姐姐……真的知道?”

拾音放下他頭發,將身子略略前傾,使她正好能看到他側臉。她便對著他那雙幽黑眼瞳嘿嘿一笑:“還不就是希望自己將來妻妾成群,身邊美女如雲?”

那孩子先是一怔,麵上立刻開始泛紅,他急得跳起來,轉過身來仰頭看著拾音,一本正經道:“我才沒這麼想!我才不要什麼美女如雲!我……我一生也隻會喜歡一個人!”

拾音卻搖搖頭,對他微微一笑:“不會的,這小時候的話,算不得數。你是男子,才華既高,相貌又好,又是貴族公子,長大了性好冶遊,在這個時代其實也沒什麼……”

不是每個男子都能夠像摩詰那般用一生去愛一個人的,拾音在心中悵然地想,卻不料那孩子急急拉住自己雙手,肅容看向她眼睛道:“裴姐姐,我是認真的,你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