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壓力：五月高原病
五月初二輪複習結束，診斷性大型考試，鍾銘班表現出潛在的優勢：一本上線獨占鼇頭，比第二的周文元班還多三人，二本上線多了六人。鍾銘沒有表現出沾沾自喜得意洋洋，周文元可坐不住了，考試時先是抓了鍾銘班的玩照相機的，說是作弊，登了布告，給了處分，記入檔案。後來在自己班上大發雷霆，咆哮道：“一個個打昏的雞，扶不直的狗尿苔，關鍵時刻掉車鏈子，你們叫我臉往何處擱，我們輸得隻剩下褲衩背心，寒磣；人家可是長袍馬褂，體麵斯文。從明天起，再提前半個小時，早晨四點半起床。”
“人家五點半，每周還三節體育課呢。”有人底下嘀咕。
“誰說的？”周文元逡巡一圈，無人敢應，“哪好上哪去！九班好上九班去！”
教室裏鴉雀無聲。
辦公室裏，鍾銘拿著試卷分析道：“田野，語文功底還不紮實。就說作文，字數牽強，字形潦草，結構散亂，語言沒有文采，感覺毫無準備。也反映出你的心態煩躁，送你個雅號叫糙哥。作為非智力因素的字數千字左右，雷打不動，練字已經晚了，但橫平豎直正規這是態度問題。作文沒有標準，一人一個審美觀，關鍵怎樣打動閱卷老師的心，三段單調，十段以上囉嗦，以七至九段為佳。語言以雅為主，富有文采。所謂文采，就是使用排比、生動形象的比喻，使用名人名言，使用對偶四字成語，精彩的各種描寫，當然形成個性。以情動人……字音字形題錯了，成語題錯了，病句題錯了，詩詞鑒賞……”
“怎麼哭了？”
“我努力了，可誰理解我。成績差，沒人欣賞，提的慢，著急，茫茫世界，我孤獨求敗。你哪裏理解我的處境？母親的無奈，繼父的虛情假意甚至憐憫，都刺痛我的每一根神經，我都極力逃避那種氛圍，也刺激我改變現狀……”田野莫名其妙地淚流滿麵。
鍾銘無語。
“你哪裏懂得失去親人的痛楚，無助！”田野哽咽著，“他常常使我徹夜未眠，我覺著到了極限，我真的撐不下去了……嗚嗚。”田野嚎啕大哭。
老師們麵麵相覷，鍾銘也不勸慰，任憑他哭訴，也許流流眼淚，會舒暢一些。
“有些事我沒法告訴你，也不指望你能解救我。我知道隻有我自己才能救我……”
鍾銘知道田野壓力大，平日看到他默默地，勤奮地翻書做題，挺堅強的小夥子，沒有想到他內心的脆弱。
“我的傷疤，我知道它的痛楚，我常常黑夜裏整宿舔舐膿血的傷口……”
鍾銘眼有些濕潤。
“你是男人麼？”鍾銘並未直視他。
“生理上是男人，精神上不是。”
周圍的老師抿嘴暗笑。田野也覺出失言，哭笑不得，淚眼朦朧：“老師，我真的承受不住了！”
鍾銘沉思良久，直視他：“你父母離婚時，你十歲，家庭破裂了，你覺得天塌了還是地陷了？”
“沒有。”
“你缺吃少穿，沒錢讀書，怕了，撐不下去了?”
“沒有。我十四歲就到大連、上海流浪。”
“那麼支撐你的是什麼？”
“我能自食其力，我能找到父親。”
“十四歲有信念，能支撐得住的事情，十九歲倒不行了！”鍾銘諷刺道。
“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