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騙人不帶這樣的(下)(2 / 3)

“那怎麼不在你手裏了呢?我可是在攤位上正兒八經買的!你訛我?”我如今富貴了,照理說訛也不敢訛到我頭上。我狐疑得緊。

“請您把它還給我吧。”他連連叩頭,“我為了找它,吃了千辛萬苦,這個說送給了那個,那個說賣給了這個,最後終於找到這裏,請您把它還給我吧,我願把價錢還給您。我有錢的。我湊夠錢了!”抖抖嗦嗦在破衣裳裏摸出一把銅錢,新舊不等,不知存了多久。

“這是什麼好東西?”我瞄著那塊琉璃,“就算是你第一次燒出來的東西,有必要吃好多苦找它?騙誰呢!”

“真的!”他急得眼睛裏連血都要迸出來了,“我當時窮,曾經把它當定情物送給一個姑娘,難得她不嫌棄,後來成了我的妻子,後來……我舍不得這塊琉璃。”

“你妻子怎樣了?為什麼琉璃會到別人手裏?”

“我……”他膽怯的看看我的仆人們,“我不敢說。”

“說啦!”吞吞吐吐什麼的,最討厭了!

“我是……瓏國人。”聲音低得不能再低。

佩汀失聲道:“哎呀!”

瓏國……莫非難道竟然也許?我抖著手指頭:“你你你妻子是戰亂中死的?”

“大楚神威,小人不敢有怨言!”他叩頭如搗蒜,“可是我,隻剩下這塊東西了,請您還給我吧!”

仆人急促對我道:“此人胡言瘋語,亂我楚國民心。公主殿下,請讓我們把他擒下,慢慢拷問身後主使。”

神經病。司楚展雁殺人如麻,是我親見。打戰毀了別人家園,還要把人家擒下?不帶這麼欺負人的。我道:“讓他走。”

那人千恩萬謝而去。

殺人是要償命的。司楚展雁掀起的戰爭,死了無數的人,可他是王、是英雄,有的人出自假意、有的人發自真心的愛他,就連我,有時也不是不討厭他的。我甚至想把佩汀設計給他,也不覺得委屈了佩汀!

竊鉤者誅,竊國者侯?我頹然垂下肩:“回去吧。”

“是!”仆人招呼馬車夫,“跟上!這會駕穩當些。看再掉下東西來,小心你腦袋!”

“我不要了。”我甩手,“你們送回去吧。”

害別人家破人亡搶得來的東西,擺在這裏賣,我半分力氣都不用出就可以拿來,拿來又有什麼意思?

仆人呆立,佩汀也不解道:“殿下?”

“反正我需要什麼都可以拿是嗎?那等需要時再說吧。”我有氣無力,“送回去吧。”

“以儲物間為儲物間,則需汲汲營營,將東西費力搬進去,而被他人嫉妒責罵。若以天下為儲物間呢,不必辛苦搬運,還可以得到稱讚。公主殿下是這個心意嗎?”一個好聽的聲音響起,帶著漫不經心的愉快。

我抬頭,見到一個女人,穿著果綠色拖地裙袍,長得好不好看且不論,我首先看到的就是裙子領口露出的白花花嫩肉——

蒼天啊大地啊聖母大人在上!她的領子一直開到腰的,露出那個胸,那個胸,我該怎麼形容好?兩個球剁下來稱一稱至少有十斤!

“公主殿下?”她看我還不回答她,聲調略為上揚。

“是杜泉夫人。”佩汀趕緊在我耳邊提點。

是的,我聽見了。不過我得先把我脫臼的下巴托回去,再把我深陷於她***的視線拔出來,這才轉得過腦筋來同她寒喧。

佩汀屈膝行禮:“夫人怎的從京都遠路到此?婢仆們未能遠迓,實在該死。”

“罷了,你新主子沒吱聲,你急著打什麼圓場?”杜泉夫人唇邊含著個狡黠的淺笑,蓮步輕移,過來撫摸我的臉,“公主真與傳說中一樣美貌。”

別人蓮步輕移,身姿嫋娜得像詩,而她輕移,步子不可謂不輕盈、身姿不可謂不嫋娜,可本錢實在太好了,一步三彈,肉球跳得像很Q很Q的魚丸,要命我的視線又跌進去了!

“對,這是真的。”她輕鬆的笑道,“是,我知道它在跳。”

我總算能移開視線,看看她的腦袋。

“我的腦袋像胸口一樣***。之所以招搖過市,因為我敢,不是因為我蠢。”她又飛快回答。

哇每次不用等我開口問,她就能搶先回答。令“胸大無腦”這四個字可以直接掩麵跳進陰溝裏死掉。大姐你也太睿智了吧?睿智得跟我肚裏的蛔蟲似的,呃……大姐你是哪位?為喵我總覺得你來者不善?

“我是王的朋友。”她按了按我的手,像給“朋友”這兩字加個著重號。

是的。胸大有腦的肉彈朋友……我完全理解了,真的。

“公主殿下有沒有興趣同我並轡而行?”她肘下挎著一條絲鞭,莫非是馬鞭?

“呃……”我瞟向她身後,從人眾多,馬匹林立,端的好派頭!

“公主殿下偶獲采薪,嬌體未宜縱韁,還望夫人體諒。”佩汀挺身而出為我解圍。

連一個侍女都比我有禮貌比我有文化,說的話我都聽不懂!我看我還是別出來混了……

“公主殿下生了點小病麼?”杜泉夫人上下打量我,笑意不減,“沒事沒事,瞧公主這氣色,斷沒什麼大毛病。有些嬌怯,正是年幼的美人該有的姿態呢!若真有些不舒適,公主聽我一句話,反而是活動活動,對身體更好。”

我尷尬的退後:“算了,我真的不會騎馬。”

杜泉夫人胸有成竹:“無妨,我們有一匹馴良小馬,專給年幼小姐們騎的,縱然從未習過騎馬的孩子也上得去。”比個手勢,從人們退開,露出一匹小馬。

佩汀不得不再次幹涉:“夫人!”

“出事有我頂著呀,”杜泉夫人曼妙的側目一笑,“或者你認為在王的麵前你更有資格承擔責任麼?嗯?”

這話重了。佩汀敗退。而我已經被那匹小馬迷住。它竟然連一米高都不到,姿勢驕傲而俊俏,全身銀褐色的毛,光亮得如一幅緞子,頸上的鬃毛雪雪白,中間摻一線黑,這黑線一直通到馬尾。

馬僮緊了緊它的鞍轡。它的鞍也富麗,陽光下一輪輪金銀的魚鱗,堂皇得眩目。馬僮單膝跪地,屈起一腿,請我踩著他的腿上馬,杜泉夫人親自扶我上去坐正:“殿下,你隻管放膽把腿往下伸,腳尖插進蹬裏絕不會落空的,這叫圓金鐙,頂妥貼不過。”

我坐正了,果然穩健,比坐在自行車座上舒服N倍。隻不過小馬老是扭過脖子斜我,似乎不太服氣。

杜泉夫人讓馬僮拿了根胡蘿卜,彎腰親手喂給小馬,抱著它絮絮哄了幾句,小馬梗著的脖子這才緩和下來。又有馬伕牽過一匹大馬,全身是那種晚秋天空的青色,上麵還綴著一片片雲朵般的白花紋,胸肥眼大,鞍子是皮子的,釘著鈴鐺和纓絡,比小馬又是另一種漂亮。

“公主殿下,我們可以走了。”杜泉夫人上了馬,笑著招呼我。她的仆人們動也不動。看樣子,她是打算同我一對一飆馬。

“夫人,至少讓侍衛保護你們!”佩汀垂死掙紮。

杜泉夫人理也不理她,揚眉問我:“公主殿下?”那眼神,是在挑釁我:“敢不敢?”

胸不如她大我也就認了,難道膽子也沒她大嗎?我一拉韁繩:“走!”

小馬屹立不動,視我命令為無物。我亂沒麵子一把的,正要把韁繩拉得再重一點,杜泉夫人嬌笑道:“這是它的好處了,不管騎手怎麼動,它不會亂動,絕不會把騎手摔下來的。佩汀姑娘這下可以放心了吧?”嘬唇吹一聲細細的口哨,“暮雨,開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