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敢問路在何方(1 / 2)

隻看這道士穿著的那一身上好絲綢製成的鶴氅,滿縣城人就都知道這人是誰,即便沒見過也如雷貫耳的聽說過。

本縣隻有一座遵照朝廷敕令修建的官修道觀,而道觀中也隻有觀主才有資格穿鶴氅,來人正是本縣三清觀的觀主靜雲道長。

見來的是他,王石與陳達反倒說不出什麼了,本朝開國至今百餘年了,隻要不是住的特別偏僻,就算是再沒讀過書的人也知道道士們的顯赫身份,他二人自不例外。

大盛朝自定鼎之日即詔告天下尊奉老君李耳為祖,加尊號為“太上玄元聖皇帝”,立道教為國教。漫天下的野道士們不算,但凡是在京城大道正衙門備過檔有正式文籙的道士可都是歸宗正寺管著的,位列六部九寺的宗正寺是個什麼所在?那是隻管皇家宗族事物的衙門,這意味著大盛朝皇室可是將天下道門視為宗人看待的!

因是如此,大盛朝道士們的身份可顯貴的很,尤其是那些有正式文籙,又有些職司的道爺們在地方上就更是如此。本縣三清觀是遵照朝廷“諭令天下各縣需建宮觀一所,四時供奉太上玄元聖皇帝不絕”的詔書建造的,是實打實的官家觀宇,裏邊的道士數量雖然不多,但走出來誰不得敬著三分?普通道士已是如此,更別說一觀之主了,就是本縣潘縣令見了靜雲道長也得先見個禮。

這還不說官員們還有致仕罷官的風險,而道士隻要能混上文籙,一輩子就是吃喝不愁了,靜雲每月的香火錢比潘縣令的俸祿還多了一半兒不止。

隻不過見到來人是靜雲道士時,王石兩人反倒說不出剛才爭強的話了,或許在他們這樣出身的人心裏想都不敢想能成為一個有文籙的正式道士,更別說一觀之主了。

誰不知道道士難當,本縣就一座縣觀,觀裏的正式道士滿打滿算還不夠十五人,這得多難?要想混到一張道士的文籙,那可比在衙門謀一個吏員的差事難得多了。

就因為距離自己太遠,以至於王石與陳達都失去了幻想的興致。

外麵街道上三人見禮寒暄完畢便各自散了,段缺三人靜默了良久後,陳達有些悶悶的說起了靜雲的風光。

“靜雲老道這算個屁!”,聽著聽著王石就憤憤開了,“我老家鄰村的肖家那才叫厲害,他家二叔可是在萬雲州州觀裏做‘高功’的,管的就是傳經和弟子招募,昨個兒聽一個村人說他又回家省親了,那威風……嘖嘖,你們想都不敢想”。

王石賭氣的話讓心思茫然的段缺心中猛然一動。正待要再問些什麼的時候,卻見鄰居家的李二嫂正一臉焦急的走來。

段家與李家是多年的鄰居,平日裏段缺到縣學後家中的祖母就多托付給好心的李二嫂幫忙照看,此時段缺見到她這焦急的樣子,心裏猛地一揪,搶前幾步迎上去道:“二嫂可是找我?”。

“段哥兒快回家,你奶奶不成了!”,找到段缺後鬆了一口氣的李二嫂邊急促的說著話邊轉身向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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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段缺料理完祖母的後事並守完“三七”,時間已過去了大半個月。

這大半個月的時間熬下來,段缺不僅身體削瘦了不少,性子也愈發的冷了,除此之外,現在的他也成了赤貧的孤家寡人。

段缺既不願意將祖母葬在孤窪水澇的義地,也不願意操勞了一生的老人連具說得過去的壽材都沒有,本就貧寒的他也就隻能將唯一的房產典賣出去,一場喪事辦下來,街坊們都在稱道段家孫子的孝心時,段缺身上唯一剩下的財產就隻有六百五十七文錢。

今天就是買主來收房的最後期限了,就在好心的鄰居們擔心著段家小孫子無依無靠何以為生時,肩背行囊的段缺再次回頭看了看這座已經不屬於他的房舍後悄然出城而去。

…………………………

段缺與王石相識多年,自然清楚他鄉下的老家是在那裏,而找到他老家的村子之後也就距離肖道士家不遠了。

兩天之後的一個下午,大汗淋漓的段缺站在了州觀高功肖道士老家門外。

這是一棟即便放在京畿道鄉野裏也算得上氣派的宅院,三進十八間房屋的寬敞,正房、花廳、廂房一應齊備的布局,房頂上用的青蓬蓬的新瓦,墊地基到小半麵房牆的鑿成一樣厚薄的寬條石,還有那特意加厚了一尺,用細灰抹得光溜溜的房牆……總而言之,這棟肖道士用來供養老娘的宅院在雲西縣鄉下實在算得上是鶴立雞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