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2 / 2)

四周靜得可怕,整個監所像一座巨大的墳墓,感覺不到一點生機。隻有高牆崗樓上探照燈的白色光柱,不時的在每個鐵門上掃來晃去。偶爾夾雜著幾聲值班警犬的狂吠,令人毛骨悚然。

趙玉虎絲毫沒有睡意,他睜大兩隻眼睛,借著從鐵門瞭望孔射進來的一線月光,死死盯著牆角的天花板出神。

那裏有一個比洗臉盆小一些的蜘蛛網,上麵網住了一隻碩大的綠頭蒼蠅,這隻倒楣的蒼蠅拚命扇動翅膀,想掙脫網絲的捆縛,然而一切都是徒勞。它漸漸地安靜下來,不再反抗,不再掙紮,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越胡思亂想越睡不著,越睡不著越胡思亂想。他開始為自己的前途和命運擔憂,開始感到沉寂和孤獨的可怕,接下來便是對自己前半生輝煌與罪惡的反省。

他用兩天來在監號裏學習的法律條文,對照自己過去的行為,的確不少地方都構成了犯罪。偷稅,貪汙,行賄,強奸,非法拘禁,故意傷害,如果法院數罪並罰,那麼不死也得無期徒刑。

一想到自己後半生很可能要在監獄裏度過,便害怕得渾身發抖。他開始認真回想,究竟是哪個環節上出了問題,事情咋能發展成這樣。他終於發現,一切厄運都是從籌建黃河煉鐵廠開始的。強占楊發才的果園,對楊發才的人身傷害和非法拘禁,三號礦洞的塌方,楊發才的猝死,楊鳳霞等人的集體上訪,朱光啞和朱光富兄弟的舉報,外地民工們的罷工,因拖欠工資引起的訴訟等等。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趙玉虎一步步把對方逼上梁山,同時也把自己逼上了絕路。

細細想來,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個“錢”字。他真有點後悔,我他媽的要這麼多錢幹什麼?自己已經有一座小鐵廠,兩個石膏礦,一個石料廠和一個汽車隊,每年純收入近百萬,手裏的存款已達八位數,五輩子也花不完,為啥還要挖空心思,不擇手段的去掙錢?

此時此刻,他恨透了錢。是錢害了他,是錢讓他利令智昏,六親不認,落到今天這種地步。想起三年前在省政協召開的一次座談會上,有一位著名學者,七十多歲了還頭發烏黑,牙齒完好,看上去比五十多歲的人還精神。他向他討教養生之道,老者隻是微微一笑,漫不經心的說:“我能有什麼絕招呀?隻不過一輩子隨遇而安。”當他又問起老人的處世哲學時,對方道:“我一貫堅持四好原則:錢夠花為好,房夠住為好,車能坐為好,飯能吃為好。尤其是錢不可貪多,錢能富人,也能害人。”當時他對老學者的宏論不以為然,認為他是掙不到大錢就說錢不好,吃不上葡萄就說葡萄酸。現在回想起來,還是人家高明。這一夜,趙玉虎始終沒有合眼。也就是這一夜,他才真正懂得了什麼叫悔恨交加和徹夜難眠。然而就在這一夜,安寧縣又發生了一起流血事件。一貫不務正業的陳東東因在歌廳和地痞爭一個小姐而大打出手,最後用刀將對方捅死。案情本來並不複雜,隻是凶手比較特殊,是檢察長王彪的外甥。當劉一浩聽完副局長孫永勝的彙報後,高興得眉飛色舞,連眼睫毛都跳動起來。

他拿出一瓶陳年老酒,又從冰箱裏取出幾盤涼菜,幸災樂禍地對孫永勝道:“來,咱們喝上幾杯。這真是山不轉水轉,水不轉路轉,路不轉天轉,天不轉人轉,這一回,不怕他王彪不上門求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