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細雨騎驢入劍門(1 / 2)

———句首語:每個人都在蒼天之下,向著蒼天進發

橫亙在秣江兩側,懸崖以蜿蜒的姿態向東走去,是十九道上囂張的大龍。過河拆橋之後,杜無衣的心思未有一刻這般輕鬆。

斷絕追殺者唯一的來路,也斷絕自己不舍長安的怯懦,這一次的行止,委實稱得上決絕。其實,這諸多時候,在首鼠二端的徘徊裏,大多人隻能徒歎額邊發白,而不能破釜沉舟。這殘酷的症狀,乃是畏懼無的恐怖。然而,所謂的有,不亦是從無中生發。

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得之不喜,失之不憂。不在此道上的,已然落了下乘。

杜無衣想起了這段話,卻忘了是哪人說的,但他忍不住大喊一句:真他娘的囉嗦!

這一聲喊,把杜無衣喊醒過來了。可是睜開眼看看,自己又怎麼會動。再一細看,卻險些嚇到了:哪裏來這麼大一頭驢子,都趕上老黃牛了。再一抬頭朝前瞅,劍門赫然在望,遠遠的關口處有人聲傳來,是道地的西南方言。

這時刻按說已是出日頭的早晨,奈何這蜀地(西南地區)向來霧大,還有著毛毛細雨。可即便是有些寒冷,卻是在叫喊的人聲中有一股浮世的暖意傳來,倒叫杜無衣忍不住吟了起來,那是以前蕭索的詩人寫下的句子:

衣上征塵夾酒痕

遠遊何處不銷魂

此身合是詩人未

細雨騎驢入劍門

杜無衣心下倒是頗覺自得,卻聽見一聲音就在耳邊說:”詩倒是好詩,不過就是太酸了,我可受不了這個味。”

杜無衣倒是一驚,是誰能在自己身旁這般近而自己卻毫無知覺呢!

“找什麼呢,你不就在我身上,還到處亂瞅!”杜無衣這才發現,這頭大驢子嘴在一張一合,原來是它在說話。

他再次暈了過了,帶著嘴角的一絲神秘微笑......

守候在這樣一片微暖的風裏,鼎沸的人聲也被緩緩地稀釋,聽在杜無衣的耳朵裏隻覺得是渺渺的蚊蚋一般。何況這朝陽也漸漸地升了起來,散發著和煦的光與熱,貼綴每個人的安樂容顏。杜無衣在這一派俗世的溫情中,更覺要沉沉睡去。

不過,這頭驢子顯然沒有考慮到杜無衣弱弱的心理接受能力,發揮著驢不驚人死不休的精神,大說人話:“你小子還睡,也不看看什麼時辰了,真是的。”

杜無衣被驢子叫醒後,卻沒有了第一次時聞說它說話的訝異。說起來,對人而言,隻有未知的,才是最為恐懼的。這驢如此之二,倒是不在此列。更何況,自己醒後就趴在這驢背上,想來便是這位驢救了自己。又退一萬步講,說出去他堂堂杜無衣,做了十年的殺手,到頭來怕了一頭驢,這也徒增笑耳。

一念及此,杜無衣便放開了心懷,說道:“多謝驢兄救命之恩”。聲音極是恭敬。這驢聽了極是受用,吭哧吭哧半天道:“小子不錯,不枉驢哥救你一回,雖說是看在試劍令的份上,你倒也合我脾氣。”

杜無衣聽它談及試劍令,很是熟悉的樣子,估計此驢必有一番來曆。再看見這驢頭上分明長著兩個大犄角,心下更是確定。想來自己拆橋後並非命在旦夕,那這驢救了自己卻值得計較了,不一定就是一場造化,是災禍也說不定。想了想,杜無衣說道:“不知驢兄何以知人言”這驢一聽,卻是大笑,不過聲音委實難聽:“本驢是什麼人,若連人話也不會說,那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