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這麼久,他還是沒改掉有事沒事就跟我臭顯擺的毛病,到哪裏都喜歡擺出一副對當地風俗很熟的樣子。我二話沒說,拿起一個饅頭狠狠地咬了一口,使勁兒嚼著說:“我就喜歡這麼吃。”
他無奈地搖搖頭說:“糟踐東西。”接著拿起饅頭來掰開,在裏麵厚厚地抹了一層油潑辣子,再把饅頭一夾,活動了一下腮幫子,大大地咬了一口,一邊嚼一邊眯著眼搖著頭,嗓子裏滿足地哼哼著,又拿起大蔥脆生生地咬了一截,對飯館老板說:“水開了,趕緊倒水啊。”
飯館老板應了一聲,在兩隻碗裏分別放了兩勺白糖,將爐子上吱吱作響的開水澆進去,就算把菜上齊了,然後就鑽進後廚叮叮當當地忙活去了。
程建邦給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趕緊吃。我們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隻要能坐下來吃飯,不論吃的是什麼,都要當成是山珍海味一樣吃飽。因為誰都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也不知道下一頓飯是什麼時候。
我學著他的辦法,狼吞虎咽地吃下幾個饅頭,辣得直吸涼氣。最後將那一大碗熱白糖水大口地灌下,瞬間出了一身的熱汗,一夜的饑寒頓時無影無蹤。
程建邦遞給我一支煙,輕聲說:“劉亞男和周亞迪關係應該不一般。”
我拿著燒火棍挑開爐蓋,故意弄出很大的聲響,加了幾塊煤,說:“正好一勺燴。”
程建邦看著我,許久才輕歎了一口氣說:“看來老徐也是這個意思。”
從徐衛東發來那條信息開始,我就知道我們這次遇到的突發狀況引起了上級的重視。一個是金三角的毒梟,一個是活躍在中俄兩國的大毒販,這兩個人交集在一起除了更大宗的毒品買賣,還能有什麼別的事?而且照現在的情形來看,將要發生的事很可能上級得到的情報也極其有限。不然怎麼會臨時改變我們秘密逮捕劉亞男的任務呢?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汽車的引擎聲,到門口停了下來,接著是一聲短促的鳴笛。我和程建邦對了下眼神,起身朝門外走。飯館老板聞聲從後廚走了出來看著我們。我摸出剛才那張五十元的紙幣遞給他,問:“夠嗎?”他說:“太大了,我找不開。”我說:“不用找了。”說完和程建邦走出飯館。
一陣風卷著地上的沙土吹過,剛出的一身汗立刻消失了。劉亞男坐在駕駛座上示意我們上車。我朝車內看了看,沒發現有其他人,便與程建邦鑽進了車內。
劉亞男半天沒有說一個字,也沒有開車,隻是從後視鏡上看著我們。我餘光瞥了眼程建邦,他也是一臉茫然。
劉亞男扭頭四周看了看,語氣一沉問道:“你們想幹什麼?”
我一笑,說:“這話得我們問你吧,你想幹什麼?”
劉亞男說:“我的事你們兩個問不著,也沒有資格問。”她頓了頓,神色一正,說,“秦川、程建邦,徐衛東給你們的任務是把我帶回去,你們一路跟到這兒,想幹什麼?”
我腦袋嗡的一聲,努力克製著神色因為情緒而引起的變化,假裝疑惑地扭頭看著程建邦說:“她說什麼?”
程建邦沒有理我,盯著劉亞男的眼睛,說:“動一下我就開槍。”他眼皮稍微一垂,我和劉亞男順著他的眼神看去,見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將之前拿下的那兩個槍手的槍握在手裏,槍口正對著劉亞男。
我感覺自己像是隨著車內的空氣一起凝固了,稍微一動,身體就會隨著這凝固的空氣一起四分五裂。一種強烈的挫敗感拽著我的心髒不停地往下墜落。我自認為已經修煉到隻要自己願意,就永遠不會被人發現真實身份的地步。哪知這一次還沒有做什麼,就被人家識破,而且連上級的名字和任務的內容都了如指掌。事到如今我已經沒有時間去回想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劉亞男把遮擋在眼前的劉海甩到一邊,笑著對程建邦說:“上次在金三角的叢林裏對著寧誌開槍,這次又想在這黃土高原上對我開槍?”
我明顯看到程建邦渾身一震,從衣襟下露出的幽黑的槍管也跟著微微顫抖了一下。如果我們的身份被識破,那八成是我們自己的隱蔽工作沒有做好,可是程建邦曾開槍誤傷寧誌這種事怎麼可能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