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 章:名儒垂暮之年的哀歎(1 / 2)

何圭才高八鬥,然而隨著近年來的事態紛紜,如迷茫中獲得感悟的人--心裏另有了感受。“一生都在追求學問,金榜題名就有無盡顯赫,國家充滿著儒士高才,然而國家愈來愈陷於危難,受辱於外夷?……可見儒生迂腐,八股誤國!”他不像仁厚,已對自己一生的成就產生了困惑,隻有見到向民和親友時才出現笑容。

仁厚每天必到父親麵前請安。書香官宦人家遵重倫理綱常,但個人觀點是講究直言探討的。這天看到向民站在一邊,老早還不去讀書,不問原由地說:“整天隻知道玩,一點上進心也沒有!想我何家的幾代先人,像他這麼大時,已經能默寫上千字,讀得懂聖賢書了!”何圭平靜地說:“你太重於名望了。何家出過幾個有功名的人,實屬於僥幸,世上沒有代代皆英才的人家。”仁厚聽了仍滯固己見,“何家不同於市井旁人,我們這樣的人家子弟,如果不得仕,是要辱沒祖宗名分的!?”何圭聽了立時站起來,臉色變得濃重,“你真是聽不進我的話!……國家每三年才選幾個人才,如果此後代代都不得仕,隻有改換別人姓的道理嗎!?”

仁厚見父親生氣了,低下頭不再說話。何圭又重新坐下,轉過臉看著向民,仍舊換出了一副笑臉:“向民,現在能寫多少字,讀什麼書啊?”向民不敢看父親,對著爺爺說:“能寫好多字,一般的書也能看得懂。”停頓了一下又說:“天天練寫我的名字,現在寫得好看了。……我寫來給爺爺看?”何圭微笑著點頭。向民高興地跑了出去。

到了西跨院他的私塾,今天先生回了家,門也讓人鎖上了。又找了兩間屋子,仍沒有找到紙筆,進了後院,銅門和裏麵的門卻開著。往常他不願意到這兒來,怕看到父親,也厭惡門上和書裏發出的氣味。稍稍躊躇著走了進去,偌大的幾間屋子沉寂無人,他更有些害怕,到了盡頭書房,拿起筆蘸飽墨,發現桌上也沒有紙,順便搬下一部書,打開扉頁,很恭敬地寫著:“何向民乳名阿醜”。

雙手托著跑回爺爺房間。還沒有遞到爺爺麵前,仁厚看到了,氣得頓足。何圭接過來看過了說:“好,寫得很好!……出去玩吧。”向民跑了出去。仁厚終於又忍不住了,“這是明版的《三國誌》,雖然算不上其中珍品,可他竟像廢紙一樣胡亂塗畫,……這不是褻瀆嗎!”何圭沉吟了半晌,歎氣地說:“何家百年積攢下的瑰寶!……可我總想勸你,不要太把它當回事;你一直在家不懂得世態炎涼,往往越珍貴的東西越不應該擁有。古言說:‘珍寶不見貪婪之人。’可何家的藏書是世人皆知的!有時我真怕這些東西給全家帶來災禍,曾有心將它發散出去,從此過上清靜無為的日子,可到底是狠不下心來啊!”仁厚仍不以為然,帶有反駁地說:“清平世界何出凶險?藏書已有百年,給何家帶來了無限榮耀!再說這是祖上留下的,如果成了他人的東西,怎麼對得起祖宗啊?……這些書我離不開它了,如果有一頁朽了、被蟲蛀了,就像心被踐踏了一樣!”何圭聽了氣得哀聲歎氣。仁厚才意識到自己言辭莽撞,撲通跪下,“兒子無理,出言冒犯父親,請父親責罰!?”何圭連連朝他擺手,要他起身,最後說道:“你那種心情,幾十年前我也如此。現在也隻是說說,真要給與別人,到時我仍會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