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宏琛的心被徹底攪亂了,坐回到椅子上,眼睛重新閉上,思緒展轉著回到了過去。
他感歎地想起,在那東方汪洋的大海裏,那太陽生起的地方--一個國家已經崛起!十多年前,竟神話般地打敗了國土麵積超過自己幾十倍的中國,從而進入了列強行列。接著,浮現到腦海中的是,一張一麵牆大小的中國地圖,懸掛在年輕政客齋藤洪一官邸書房的牆壁上。那是帝國舉足輕重的人物,他那雙幽邃的眼睛總是很長時間,停滯在與海交彙那條曲線的中心--兩條水線交彙在一起的地方。凝思苦想,憑白地廢了多年心血。一段有時對同僚,有時自言自語的聲音,從明治維新開始重複了多年。
“長江口位於她東部海岸線的中央,長江又是那巨大版圖的南北分線。她兩千年興衰輪回的曆史表明:再過若幹年,那動蕩的政局也不會改變。這將會為帝國提供大展作為的時期。最終在那偉大的、決定帝國命運的聖戰到來之前,眾多臣民所期望的,台灣、朝鮮、滿州,都能從容獲得。……可又怎麼能得到這兒?台灣、朝鮮、滿州的地位無法同這裏相比,甚至得到這兒比得到北京更有意義!它不單能將中國迅速分成南北兩塊,截斷她的戰略縱身;在她未作好戰爭準備之前就已經進入到她的腹地,掌握了戰爭主動;縮短了戰爭時間;降低了戰爭投入;避免帝國在那龐大軀體上陷入泥潭的境地……還會有更多的深遠意義,這是帝國幾十年內最難解決,甚至無法解決的難題!”
多田光是個中國通,是齋藤洪一的中國顧問。受職業影響,他的朋友大多和各種的中國問題有關。其中一個世代都是研究中國文化的,他本人更是位天才,對中國文化的造詣能超過普通的中國學者本身,而對中國本國學者都感到頭痛的八股,更像癡迷一樣喜好。他在東京的一所大學裏教授中國文學,然而明治維新後,整個日本都在普及西方教育,他的學生越來越少,最後課堂上隻剩下了幾個中國的僑民子弟。終於有一天校長把他從課堂上叫走,對他說:“左騰老師,學校已經做出了決定:你的課程被取消了。如果你願意繼續教學,東京還有設立漢語的學校,我願意給您聯係。”
他沒有說什麼,回到了家裏。
他有個溫馨的家,端莊、體貼的妻子,剛出生不久的兒子。
不久校長果然給他聯係了另一家學校教授漢語。漢語和中國文學是有區別的,他經常在課堂上加上些自己的東西,讓學校感到困惑。時間一長他自己也感到乏味,又辭職回了家。從此他的朋友大多看不起他,曾和他在一起供過事的同人對他譏諷地說:“帝國需要能設計出威力無比的,軍艦、大炮的人才,不需要愚昧國家的八股,那會肮髒了帝國的國體,你既然喜歡為什麼不到中國去?……走吧,帝國不需要垃圾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