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聽說父親被關進牢裏,花錢見了一麵。仁厚見兒子臉上有傷,心疼地倚著欄杆哭起來,--比自己受刑還難受。向民把晚上的事說了,仁厚的哭聲噶然停止住。可怕地看著兒子的臉,心在突突地往上撞,血液也跟著湧上來。這時他不再害怕了,恨占據了他的心,--書沒了等於要了他的命,困惑了多少天的事終於明白了。
幾天後又被提審,劉宏琛仍不在,仍是郭昌一個武官主審。他趁衙役不備,一頭向根柱子撞去,當即昏死過去,血流了一片。所有的人都慌了手腳,郭昌摸摸鼻息還有氣,馬上找來大夫。最緊張的是劉宏琛,他在後麵聽著,急忙跑到堂上。他清楚:“雖然沒有人關心何家的案子,但如果何仁厚死在堂上,事情就沒那麼簡單了;那想做無錫知府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會趁機大做文章:守備主審已是亂了綱紀;普通人死在堂上當事官員要削職為民;何況何仁厚有些背景,自身還是個舉人!?自己必定被問罪,身上賦有的使命,多年的心血就赴之東流了!”急得在堂上團團轉。
傍晚仁厚才醒過來,死不肯服藥吃東西。劉宏琛把左右罵退,隻剩下郭昌,又把郭昌罵得狗血噴頭,言語裏好象根本不知道郭昌提審的事,聲言要到總督大人那裏去告他。郭昌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劉宏琛匐下身子想背仁厚回房,仁厚躺在地上仍不動,他隻好叫來差人把他抬到一個幹淨房子裏。仁厚躺在床上仍然等死。劉宏琛叫差人出去,就俯在仁厚身邊哭起來,哭了半天仍不見仁厚動一下眼皮,又哭噎著說:“……年兄啊,是我不好,我身為無錫知府,卻讓年兄在大堂上經受這樣的酷刑!?我愧對恩師,愧對年兄呀!……我無能,下屬公然無視我,他手眼通天,……他竟敢背著我私自給你動刑,抄了你的書!……你不知道早就有人告發你私通革命黨。我不信,一直壓著不辦,現在壓不住了,已經有人告到了總督大人那裏!總督大人明令辦你,我才把你從家裏請到衙門。……想我必定是另先尊的學生,要尋找救你的時機,四十多天我沒有讓你上過一次堂,碰過你一根毫毛。我知道你是被陷害的,可郭昌又從你的書裏查出了夾雜的反書!他有你的鐵證!……這裏麵可能有人栽贓?可又找不到真凶,為此我已經受到了上封的警告啊!……郭昌是小人,想利用你我的關係把我搬倒,你不甘受辱,他害怕了才告訴我。……你放心,我一定到總督大人那裏證明你的清白;哪怕丟官不做,我也要保你,把書歸還給你。……你有小人陷害,身後一定有小人!”
仁厚聽他連哭帶訴的,覺得似乎看錯了這個人,聯想到這些天的經曆,有些到是對的?開始疑心他真為自己著想了。
劉宏琛又流著淚說:“年兄不要再做傻事了。為了您祖上留下來的藏書,還有沒成年的侄子向民,要忍辱活下去。……不過有了這次也好,我想郭昌再也不敢動你,明天我要寫折子彈劾他,衙門裏有我就沒有你的絕路!”差人又端來藥。劉宏琛勸道:“年兄,保重身體要緊,喝吧,還顧慮什麼?相信我,我要用命為你洗刷清白,不用多久我一定能保您回家!?”仁厚始終有些猶豫,最後還是喝了。劉宏琛暗暗出了口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