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嘉靖議禮中,誰能順著皇帝的意願把理由編織得圓滿,誰就能夠得寵。如果說,在議明堂配祭開始時,嚴嵩還有些觀望的話,那麼在此時則徹底順旨,絕對逢迎,皇帝《明堂或問》一出,立即“博考群籍,廣集眾思,連日反複思惟”,連續上疏,製造輿論,表達忠心。在這些奏章中,他首先痛罵了自己的“愚譾膚陋”,致使一度發表了與皇上意誌不盡相合的意見。接著便對皇上稽古定製的勳業及必須稱宗入廟的聖諭大加吹捧,說什麼這是“舉百王之曠禮,垂億代之鴻名”。他還肉麻地將嘉靖皇帝父子比作周文王、周武王,將其捧到開國之君的地位,以致明太祖、太宗也為之黯然失色。奏疏還論述了興獻皇帝稱宗入廟的合理性及具體方案,提出興獻皇帝“隆以宗稱”,乃是“萬世一定,不可易也”的事情;興獻皇帝與孝宗皇帝是同父兄弟,同為一世,因此稱宗之後,宜奉其神主祔入孝宗之廟,與孝宗同居昭位,而序居穆位的武宗之上。
嚴嵩奏疏一出,“群臣翕然(翕然,一致)無複異議”。嚴嵩阿諛得盡管令人作嘔,但卻獲得成功,皇上“乃悉如所擬”,稱宗祔廟遂成定局。嘉靖十七年九月,改太宗為成祖;追加興獻皇帝睿宗廟號,祔入太廟;於元極殿祭祀上帝,睿宗興獻皇帝配祭。嘉靖皇帝不僅使父親稱宗入廟,而且使之與成祖同尊。至此持續十七年的大禮議達到頂峰。而這場壓軸戲的前台主演就是嚴嵩,真可謂功莫大焉。舉行稱宗祔廟典禮時,嚴嵩受命充任知大禮上冊使,皇帝連日召見,以“宗伯”(禮部尚書)相稱,而不呼其名。
然而嚴嵩感覺這場戲表演得還不夠充分,又編造了一篇天人感應的神話。據說,在舉行明堂大祭儀式的前三日中午,在太陽周圍出現五色雲氣,這是“孝德純至而格天”的象征。嚴嵩為此洋洋灑灑地作了一篇《景雲賦》,對皇上議禮的功德予以盡情地謳歌。
為了給大禮議作最後的總結,嚴嵩還有一篇有名的《大禮告成頌》。他文采出眾的詞賦為大祭之禮製造了熱烈而神秘的氣氛。嘉靖皇帝對祥瑞之賀有特殊愛好,命將他的頌詞藏之史館,並謄錄賞玩。嚴嵩有詩紀此殊榮:“黃綾寫頌奏金鑾,縟典新成際會難。禦筆已批留史館,又教抄在禁中看。”(《鈐山堂集》卷一三)
為了酬獎嚴嵩在議禮中“秉虔盡職”,皇上賜其白銀百兩,彩帛四百付,鈔四千貫,加太子太保。嚴嵩謝恩道:“特降綸音,超加宮秩,九重茂渥,一品崇階,此微臣始望之所不及,而孱器之所難堪者。”(嚴嵩《曆官表奏》卷五)除夕、元旦又賜其光祿酒饌及長春酒,並禦劄賜諭。但是當時及後世很多人都指出,即使從封建禮儀本身來看,豐坊、嚴嵩的主張也是錯誤的。
在嚴嵩的仕途中,促成“稱宗入廟”是具有決定意義的一步。這是他政治生涯的新起點。現在嚴嵩已經不可動搖地取得了皇帝的寵愛。盡管抨擊他貪汙受賄,諂諛誤政的聲浪迭起,但他依然穩坐南宮。與此相反,宰輔夏言卻在逐步喪失皇帝的歡心。在大禮議的最後階段,夏言不願苟同,噤若寒蟬,“至使分宜(嚴嵩)掠其美而定其議,天子心銜之矣”。夏言的失寵,正是嚴嵩的幸運。他正在暗暗思忖如何憑借皇上的寵信打敗夏言,奪取宰相寶座的計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