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扈駕南巡
嘉靖皇帝剛一登極,便以非常隆重的禮儀將他的母親蔣王妃從承天迎來北京。據說此役“用船四千艘,人夫四十萬,江行考遞水手數千人”。後來在“大禮議”中,又將她追尊為章聖皇太後。嘉靖十七年十二月,蔣太後病逝。圍繞她的葬地問題,朝廷又展開一場爭論,這是“大禮議”的尾聲。
嘉靖皇帝的父親葬於承天純德山,即顯陵。現在其母是與其父合葬,還是分葬?若合葬,是其母梓宮南祔顯陵,還是顯陵北遷京郊天壽山?這又是封建禮儀中的一個大問題。嘉靖皇帝忽而下詔北遷,忽而下詔南祔,猶豫不決,反複不定。其初命於天壽山之大峪山建造陵寢,父母於此合葬,並親往閱視地勢。接著又欲梓宮南祔,為相度山陵,決定南巡承天。於是命皇太子坐鎮京師監國,又命翊國公郭勳、成國公朱希忠、京山侯崔元、鹹寧侯仇鸞、東寧伯焦棟、首輔夏言、吏部尚書許讚、禮部尚書嚴嵩、戶部尚書李廷相、兵部尚書王廷相、刑部尚書楊誌學、工部尚書蔣瑤、道士陶仲文等扈蹕從行,皇後、皇妃隨侍。其他府、部、院、寺扈從官員、胥吏、人役、廚役、樂工等甚眾。
萬乘出動,天下勞擾。揀選扈駕錦衣衛、官軍,籌措夫馬錢糧,準備諸般禦物,建造行宮席殿,修築道路橋梁,官民苦不堪言。兵部上呈《扈從事宜》、禮部尚書嚴嵩上呈《南狩注》,對一應供給、禮儀、護衛等作了詳細規定,僅護駕錦衣衛及團營官兵即達一萬五千餘人,民夫萬餘人,錦衣衛、團營馬匹萬餘匹,扈從人員馬匹每處六千餘匹。除發給扈從官軍、各項人役行糧外,還命戶部官員攜帶太倉庫銀三十萬兩,沿途置辦。
當時,中原饑荒,朝中有識之士再三諫阻南巡。嘉靖皇帝不僅不聽,反而斥責他們“為沽名之舉”,予以處罰。軍卒孫堂不畏斧鉞之誅,闖宮攔駕,更為動人。皇帝啟駕前夕的一個夜晚,孫堂由西闕門潛入皇宮,至午門,從禦路至奉天門下,登上金台坐之。守門官吏誰也沒有發覺,到了天亮,孫堂從上呼叫,方才發現,將其逮捕。孫堂理直氣壯地說:“沿途搭蓋行宮、席殿,累死軍民大半,因此我來攔駕。”一意孤行的嘉靖皇帝是不會因諫阻和攔駕而改變自己的決定的,相反卻濫施淫威,將孫堂處以絞刑。
嚴嵩倒是意堅誌定。作為朝中主管禮儀的官員,他任憑朝臣如何諫阻,對南巡一聽“聖意自裁”,“唯諾奉行”,“如傀儡之受牽”。他這樣向皇上表白他的順從和“奮往直前”:南巡之舉是皇上親自決定的,但是一時人情洶洶,紛紛反對,並且全都“歸咎於臣”,當此之時,“臣愈狼狽,欲避不能,隻得奮往直前,旦夕扈從”。自己代君受過,獻媚求寵的心態描繪得淋漓盡致,惟妙惟肖。盡管已成眾矢之的,但對南巡依然殫精竭慮,在短時間內迅速草擬出皇帝父母葬祭儀禮二十二篇,皇帝巡幸儀禮二十一篇,為合葬及南巡禮儀作了精心細致的設計和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