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場真真假假的戲,解救了十萬火急的軍情(2)(1 / 3)

今天,天氣雖不晴朗,她卻如約和舒女士去逛了香山。鬼見愁的高頂自是上不去,碧雲寺後佛塔的台階上,卻能隱隱約約地見到遠處起伏的山梁。還不到秋日,黃櫨樹葉隻是略呈橙黃。這天,她拜謁了久聞的“孫中山紀念堂”,看了蘇聯送給孫中山先生入殮的鋼棺,還到五百羅漢堂去進了一輪香。

從羅漢堂出來,已是午後三點半鍾了。她和舒女士見天氣陰沉,打算返程。兩人走到碧雲寺牌門外,見一群人圍著個女算命先生。那女算命先生雙目失明,留著個男人式的短頭發,天靈蓋上像是被燒過戒。她雙手捧著個大竹筒,筒內有百十條用硬紙疊成的牌簽。想卜吉凶、問未來的人,隻要扔過兩個小銅板,便可以從竹筒裏抽出一塊紙牌。紙牌上有一首詩,眉頭上有三個字,瞎眼先生手不摸,鼻不聞,也能準確地念得出來,還能詳細地作解釋。

算命測字抽簽這一套,郭德潔和舒女士早有見識,但女瞎子算命,而且既是瞎子,不摸不聞竟能認得出牌簽上的字,她們倒是第一次見到。興許是好奇,兩人竟擠進了人群。

說也怪,那女瞎子像見到郭德潔和舒之銳進來似的,將那大簽筒搖了搖,放在跟前的石塊上,正襟危坐:“哪位先生,哪位女士,想卜吉凶,問前程,盡管高抬貴手,抽出一塊簽牌便知。”周圍的人,見郭德潔和舒之銳兩人都一副貴婦人打扮,估摸她們是來卜問吉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她們。那年頭,窮人一是沒有錢來問吉凶,二呢,人命於窮人尚不值錢,何必還要問什麼前程吉凶呢?

舒女士比郭德潔年紀稍大,家中諸事多順意,心中沒有什麼懸念,隨著擠進人群來,不過是無聊想看看熱鬧。郭德潔則是心事重重:丈夫在湘南作戰敗退後,如今怎樣了?聽說廣西省內,因去年蔣先生另外委派政要的顛覆,加上天災頻現,五穀歉收,軍隊退入廣西後,給養很是困難。不久前,又聽說雲南滇軍還在南寧與桂軍打仗,德鄰他們如何應付?再說,自己這次應舒之銳女士之邀前來北平,德鄰半點都不知道,無意中偏又受到如此歡迎厚待,這究竟是凶還是吉?

舒女士當然知道郭德潔有心事。不過,她卻不敢勸郭德潔卜吉凶。問題不在那兩個小銅板,而在於萬一郭德潔抽到一塊不吉利的“凶牌”,豈不是火上加油,心病更難治了嗎?

“想試試嗎?德潔。”舒女士隨口問道。口氣既無慫恿也無勸阻之意。

“我以前試過,有的說得對,有的半點不沾邊。”郭德潔說著,手下意識地將腕上那個玲瓏袖珍小匣子捏在手裏,像是想知道裏麵有沒有錢。

“試試無妨,權當兒戲。”舒女士看出了郭德潔的心思,淡淡地說道。

“兒戲,這可不是兒戲喲!”那女瞎子算命先生像有人傷著她名聲似的,突然嚴肅地說,“若把我這絕招當兒戲,貴客也不必花那兩個銅板,留著到山下道口買兩串糖葫蘆開胃去。”這女瞎子算命先生是頗懂得些生意經紀之道的,這串話兒聽來似無所謂你那兩個銅板,其實是欲擒故縱。郭德潔原本也三心二意,聽她這麼一說,卻真的從小皮包裏掏出兩個銅板,扔在那女瞎子跟前。

“哦,謝謝!謝謝!”那瞎子像是看得見似的,直朝郭德潔合十作揖道,“這位貴客盡管從牌簽筒裏拈吧,隻是心要誠,拈哪塊算哪塊,不可拈二次。”人群圍攏過來,睜大了眼睛。郭德潔似有些羞赧,臉上泛起一層紅暈。

她猶豫了片刻,索性閉上眼睛,隨手在那大竹筒裏抽出一塊牌簽來。

女瞎子算命先生接過牌簽,隻在手上輕輕掂了掂,便展開來,驚訝地說道:“好兆頭,好兆頭!”其實,她是什麼也看不見的,兩個眼珠沒了,眼眶像兩個挖過肉的核桃殼。

郭德潔湊上去,隻見那折成八折的硬紙牌簽上,鬼畫桃符似地寫著四行字。那四行字每行究竟有多少字,實在分辨不出,隻見字字之間,首尾相連,截斷來看,“春”不像“春”,“壽”不像“壽”,“福”不像“福”。

眉頭上有三個字,倒是依稀可辨,郭德潔睜大眼睛,看出有一個像是“水”字,一個像是“火”字。

水火不相容啊!怎算得是好兆頭?郭德潔心裏一陣遲疑。

那女瞎子幹咳了一聲,說道:“我先念念這首詩吧——真作假時假是真,假假真真忒難分。

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那就請您這師傅解釋解釋吧!”舒之銳聽了這幾句順口溜的詩,語意不大連貫,不甚解其意。

“自是要解釋的。”女瞎子算命先生不慌不忙地說道,“貴官眼下可能是在做著一件本無意參與的事,可正因為參與了此事,不久即會受大益,得大利。可巧眉頭上有“水救火”三字,這得大利,受大益的事,恐怕就正好解了貴客的燃眉之急,如同以水救火一般。”郭德潔不假思索地笑道:“你這位算命先生的話,可也算得上是‘真真假假忒難分’?我們又不認識你牌簽上的字。再說,這解釋的話也是人說出來的,講吉也可,說凶也得。罷罷罷!”見人群愈圍愈多,又多是些形形色色的男人,她便一把拉過舒之銳,轉身擠出了人群,朝山下走去。

隆隆的一陣雷聲,打斷了郭德潔的回憶。起風了。雨粒被風摔在窗戶上,嘩啦啦地有些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