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貴妃微笑說：“聽說妹妹正在練習琵琶，我這一把琵琶，材質與音準都是上佳的，就送與你吧。”她做出遞給合歡的姿勢，合歡隻好走到她身邊。在她從麗貴妃手中接過琵琶的一刹那，她們四目相對，麗貴妃像是看進了她骨子裏，說了一句：“本宮的兒子和你差不多大呢，你這麼年紀輕輕，真是可惜。”合歡怔怔的，從她手中接過琵琶，再看向她時，她已經神色如常，含笑如飴。
麗貴妃站在殿前，看著合歡上了轎攆，漸漸走遠。因如走到她身邊，說：“小乖感覺那一晚的人不是她。”
麗貴妃仿若沒有聽到這句話，目光還是望向遠方，說道：“她生得美，可是這裏……”她一根細長凝白的手指觸上自己的腦袋，“還差得遠”。她側頭看向因如，說：“皇上已經有一個月沒來宇宸宮了吧？”
因如說：“這一個月，皇上除了如夢夫人的未央宮，哪裏都沒去過。”
麗貴妃嘴角劃過一絲笑，說：“你瞧，我這一幅錦繡河山圖都繡完了呢。”
入夜，未央宮燈火輝煌。皇帝臥在床上，連日來政務繁多，他很是疲憊。聽著合歡用琵琶彈奏一曲“春夢”，聲音飽滿圓潤，有玉落金盤之感。短短幾天，合歡的技藝居然進步的這麼快，他有些吃驚。他走下床，撥開層層的紗簾，看到坐在圓形花窗前的合歡，和她懷中抱著的琵琶。他有一瞬間的失神。他走近她，她身上的蘭花香氣中，隱著一分與往日不同的恬淡氣息，醒目而柔和，經久不散，這分香氣，他再熟悉不過。他用手指抬起她精巧的下頜，問：“你到過宇宸宮？”
月光如梨花一般清冷潔白，麗貴妃一襲輕白羅衫，向著佛龕的方向，跪拜合十，心中默默祝禱。大殿裏沒點著燈，月光照耀下，更顯得她背影柔媚皎潔。大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她沒有回頭，沒有睜開眼。穩穩的腳步聲停在她身後，她被輕輕地抱住，聽到來人說：“沐霜，朕這些日子是不是冷落你了？”
她睜開眼睛，神色中滿是溫柔。皇帝扶她起來，扳過她的身子，把她抱在懷中。她語聲平靜：“沒有，臣妾和皇上之間，不在一朝一夕。”
皇帝問她：“你在祈求什麼？”
麗貴妃說：“在祈求陛下長樂平安，祈求澤兒學有所成，祈求臣妾能夠多一些時日陪伴在陛下左右。”
他低聲在她耳邊說：“論琵琶，宮中無人及得上你。那琵琶是你被晉封為貴妃時，朕送給你的。你就甘心這麼送給別人？”
麗貴妃把頭埋在皇帝懷裏，癡癡笑道：“臣妾的心思瞞不過陛下。不過，任何人能讓陛下開心，替陛下解悶，臣妾都是喜歡的。所以，臣妾沒有吃醋。您相信嗎？”她看向他，屋中光線昏暗，越發顯得她的一雙眼睛發亮。
他點點頭。閉上眼睛，聞著她身上甜淡的氣息，聽著她清軟的語聲，他這幾天煩躁疲憊的心情竟然一下子輕鬆下來。和她在一起，他不必掩飾，不必維持帝王的威嚴，他可以暢所欲言。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其實早已離不開她了。他抱緊她，說：“謝謝你，這麼久以來，一直陪在朕身邊。”
失去了皇帝的氣息，未央宮一下子就冷清下來。七月的天氣，何以會這樣涼。合歡的臉上掛著淚珠兒，她呆呆的望著厚重的朱紅色的大門。她把琵琶摔在一旁，這是麗貴妃對她的第一次挑釁。在她眼裏，自己該是多麼蠢多麼笨。皇帝平日裏對她甜言蜜語，可是現在卻說走就走，他聲稱他最喜歡的人是她，可是他卻忍心留她一個人在清冷的宮殿裏度過漫漫長夜。此刻如果她照照鏡子，就會發現自己臉上流露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怨毒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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