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澈說:“她醒了,又睡了,她不會說出你的事情的。”
她定定的看著他,說:“謝謝你。”
他說:“你有沒有受傷?”
她淡淡道:“都是些小傷,沒關係。”
蕭澈在她床邊坐下,明珂問:“你怎麼會在這時候來如意館?”
蕭澈平靜的說:“我來是想問你一句話,但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
明珂沉默良久,然後說:“我做人真是失敗,你看,我最好的朋友離我而去,我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我還背叛了恩師。我都不知道天一亮,等待我的會是什麼。”
蕭澈的眼睛裏有幽暗的神色,說:“這也沒有什麼,用不著這麼感傷。”
明珂淡笑道:“對你,可能沒有什麼,但是對我,就是失去了一切,我不知道該到何處去安身立命,也或許天一亮,我就沒命了。”她的眼睛彎起來:“不過你說的也對,傷感也沒有用,我應該好好睡一覺,到明天所有的事情就會有一個決斷了。”說著,她趴在枕頭上,拉起被子蓋好,蕭澈在床邊坐著,仿佛沒有走的意思。她想問,你是不是應該走了,卻沒有問出口,然後她就昏昏沉沉的睡了,睡得格外好,無憂無夢。天明的時候,她睜開眼,床邊沒有人,他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
盡管猶豫,她還是來了宜芙館,昨晚一夜秋意肅殺,今天卻是天高雲朗,一派寧和。到了殿中,隨身侍候承澤的宮人恭謹地說:“姑娘來得不巧,三殿下這會兒正跟王遠大人說話呢,吩咐了誰都不能打擾。”
明珂問:“他們在哪說話?”
宮人斂眉垂首說:“在竹林盡頭的亭子裏。不如姑娘在殿中等一等,今天殿下從宇宸宮回來心情就不好,姑娘來了正好寬慰寬慰殿下。”
明珂點點頭:“那你幫我沏些茶來。”
宮人說:“是,請姑娘稍坐片刻。”
等宮人退出去,明珂起身往後殿走去。她將腳步放的極輕,走在羊腸小道上,讓密密蔥蔥的竹枝掩飾住自己,向竹林深處的小亭裏望去,承澤正立在亭中,聽著身邊穿著官服的大人說話。表情比平日裏與她相處要嚴肅了幾分,皇子該有的高貴之儀也表露無遺。她躲在高韌的竹枝後麵,遠遠的偷偷的望著他,他是那麼溫潤如玉,俊朗灑脫,她努力的把他此刻的樣子記在腦海裏,因為這一眼,隻怕是最後一眼了。
亭中,承澤似乎感應到了什麼,作了一個手勢打住了王遠的話頭,往修竹掩映處望過來。清風吹過,竹枝搖曳,那裏什麼都沒有。
攬月樓的門大開,射進來的光線中漂浮著細碎的微塵。麗貴妃絳色的衣擺拂過地板,她站著,低頭看著地板上因如的屍體,身子微晃,身邊的太監趕快扶住她,低聲說:“娘娘小心。”
麗貴妃定了定心神,沉下一口氣,同樣低著聲音問:“什麼時候發現的屍身?”
太監躬身說:“看管這個園子的老宮人一大早開樓檢視發現的,看樣子死了有幾個時辰了,奴才看像是娘娘手下辦事的人,因此連聖上處還未告知,先來告訴了娘娘。”
麗貴妃點點頭,說:“你辦事乖覺,很好。皇上那裏,就說是我宮裏的一個普通宮女,一時失足,從攬月樓的樓梯上摔下來,死了。別的,不要多說。”
太監伶俐的一點頭:“是,貴妃娘娘。”說完,他躬身退下,處理善後去了。
麗貴妃最後看了一眼因如,轉過身,臉色不正常的白,嘴唇微動,看口型,說的是“明珂”二字。
蕭澈闖進來的時候,明珂正在收拾包裹,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將她帶往門外。明珂訝然:“出什麼事了,這是白天,你不怕別人看到?”
他不說話,拉著她越走越快,就這樣一路出了如意館,當然被她好些跳舞的同僚看到了,大夥紛紛避讓,驚訝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走在宮裏的甬道上,他還是不放開她,她隻好說:“這光天化日的,王爺你是發燒燒糊塗了吧,這個,要低調啊。”來來往往的宮人們撞見他們,行禮,退後,然後竊竊私語,蕭澈卻視而不見,麵不改色。明珂的頭卻越來越低,恨不得紮到地裏去,這一輩子都不要再出來。
她就這樣被拖著,來到了一處莊嚴恢弘的殿宇,她看向牌匾,上書“紫宜殿”三個鐵畫銀鉤的金字。她當然知道紫宜殿是當朝皇帝處理政事的地方,她瞪大眼睛,掙脫開他的手,說:“你拉我到這兒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