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8章(3 / 3)

斯堯說,沒去時心裏向往得很,可是去了才一天,就覺得特別的別扭,心裏別提有多難受了。仿佛在一隻籠子裏怎麼也掙脫不出來。這麼譬喻也不確切,應該說做了一個很疲勞的夢,在路上拚命跑著,卻怎麼也跑不出去,怎麼跑也是在原地跑著。不對也不對,說不準,就是一句話,別扭難過不舒暢。林至柔說,這是任何新到一個地方的人都有的感受,就像新機器,總是要磨合一陣才能順暢一樣。不用擔心斯堯,過一個星期就會好的。戴夢平看著斯堯說,那你不搞專業了?宇宙局下麵不是有個宇宙研究院嘛,你不可以要求到研究院去?從局裏要求下去應該容易得很,那樣你這博士也可以發揮些作用。否則你這書真是白讀了。再說了,斯堯,不是我說的,我對機關真的是非常感冒,我真的非常讚成你父親對機關的評價。真的,中國的任何機關都會把人變成精神上的太監。那樣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盡管大學現在也變得非常可悲,但大學畢竟還不是機關,隻要你自己守住自己,你還是可以成為一個人的,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的。

林至柔看著戴夢平嘴裏撇出一些冷笑說,老戴,你真把自己當老師教授啊,行政是沒什麼搞頭,到頭來兩手空空,退休了再回想一下自己仿佛幾十年工作什麼也沒幹一樣,是很悲哀,按你的說法,一輩子連一本做枕頭的書都沒有,或者做枕頭的錢也沒有。可是,你想過沒有,人活著到底是為什麼?為你說的寫一本宇宙學的研究著作?或者如我以前說的起碼要賺點錢可以當枕頭用?不對,都不對,人活著實際上還是超脫些虛無些好,在哪兒都一樣,隻有活著開心,真正的開心,那才是真人生。我對老莊的思想完全有我的理解,老莊的真義實在是全被社會上那些高人們曲解了,他們還自以為是,沾沾自喜得很。實際上老莊生活準則就是虛無兩個字,虛無才可以讓人安靜。明道若昧,進道若穀,夷道若類,上德若穀,大白若辱,廣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質德若渝,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那麼多,講的就是兩個字:虛無。我們現在都特別會引申,大器晚成被解釋成現在這個樣子。實際上老莊的大器晚成指的是,人到了老年,一事無成,但想明白了真正的人生實際上就是虛無兩字,便成了大器了。林至柔說。

就現在我們把酒杯端起來幹下去這就是平靜幸福的人生,這就是最基礎的虛無,來!幹了!三人舉起杯,又幹掉。什麼他媽的事業,老戴你研究宇宙的專著寫得再多,著作等身,會有幾個人看你的書,看了又怎麼樣?地球還不是一樣轉著,可你在彌留之際躺在床上虛弱地想著自己這一輩子是怎麼活過來的,想著是這樣過來的,這樣苦行僧一樣過來的,你不覺得是一種大悲哀嗎?戴夢平衝著林至柔搖著頭,說,至柔,我這杯酒和你幹了並不是說我讚成你的觀點。真奇怪了,才多長時間沒見你,你怎麼這樣了?你說說,你都說了什麼話?都像你這樣,這個社會還會進步嗎?我真搞不明白,你以前不是這樣啊,斯堯,你說是不是?那時的理想激情奮鬥精神,怎麼,陽萎了?什麼陽萎?你找一個來試試?林至柔痞子一樣說,行了行了,老戴,你真以為自己是教授了?不談這個問題了。哎,實際上《廢都》寫的就是虛無兩個字,你沒看主人翁的名字叫莊之蝶,莊之蝶三個字就取自老莊裏的一句話。實際我的名字也是取自老莊,至柔,多好的名字。林至柔此時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滿臉的得意,來來,兩位,為我這麼好的名字幹一杯。斯堯和戴夢平舉起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