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讓紅梅覺得好笑,紅梅說他迂腐,跟已經調到省廳當廳長的蘇定遠一個味道。她說,不就是剪條辮子嗎?用得著上綱上線嗎?看高明文不說話,紅梅也不說話,埋下頭想自己的心事,剪辮子也是讓班上那幫學生刺激的。這陣子,社會上少數男生已經開始流行港台式長發,穿牛仔褲,普通百姓稱之為“小紕漏”。學校明文規定不許他們進校門。他們不服,放學時就跟在紅梅後麵唱:
紅太陽,照四方照到屁股屁股亮哪裏有了周紅梅哪裏就有辮子黨辮子黨二十八二十八還不嫁趁早回家抱娃娃氣得紅梅哭了一天沒去上課。事後想想,都80年代了,自己還拖著條複古的大辮子,的確不雅,就生了要把它剪掉的念頭。現在高明文不同意,紅梅的心裏也有點舍不得,剪發之事就暫時擱下了,但結婚的事的確不能再拖。“辮子黨二十八,二十八還不嫁,趁早回家抱娃娃”這句話提醒了她,28還不嫁,在農村要讓人笑話的,要不是高明文總說廠裏忙,她絕對不允許把婚事拖到現在。
可是一提結婚,高明文總顯得沒有信心,總顧左右而言他。
“你幹嗎老是這樣子!”紅梅真的生氣了,“多少年來,一提結婚,你就心不甘情不願!?”
“紅梅,我……我不是……”高明文想說廠裏在搞大會戰,3個月,300台刮板運輸機,上麵的死任務,蘇廳長親自上門督戰。紅梅不聽這一套,一反過去的溫順賢淑,怒視著高明文:“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娶還是不娶?”
見紅梅來真的,高明文隻好服軟。他說:“紅梅,你從來沒有這麼凶過,今天幹嗎呀,嚇死我了!”
“那你答應了?不拖了?”紅梅雙手搭在了高明文的肩上,直視著高明文的眼睛。
“小壞蛋!”高明文一把抱起她,在原地轉了一圈,然後把她擁到懷裏說:“你幹嗎這麼急,非我不嫁?”
“去!”紅梅不好意思地推他一把,扭過身子,半晌才道:“不急,哪個要嫁給你!”高明文想了一下,忽然明白了,驚叫道:“你是有了?”
“小聲點!你也不怕爸爸聽見!”紅梅低低埋怨道。
“紅梅,你怎麼不早說,好了,我今天就回去跟我媽說,把我們的事辦了。”
“辦不辦那是你們家的事,丟醜也不光我一個人。我婚後想調到你們廠教育科,跟你天天在一起,也好照應娃子和你。”
“主意不錯,可是你目前還是農業戶口,怎麼調啊?”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很快就要從民辦老師轉為公辦了,手續已經交上去了。隻是要調動還得你爸活動一下關係。”
“我爸是個老古板你該曉得,他可不會幫我們的忙。”
“好了,我們先不談這個,那是以後的事。你回家跟你爸媽說好日子,我跟我爸也商量商量,先把婚事辦了。”
3高德培是冶城市教育戰線第一批被平反的高級知識分子,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高家得到了徹底的解放,是撥亂反正的既得利益者。高家人理應是現政策的狂熱擁護者。
然而,高德培不喜歡政治,也厭惡政治,他從骨子裏隻認可自己是一個教育家。當然,對於現行政策,特別是大力發展教育的國策他是舉雙手歡迎的。要想搞四個現代化建設,沒有知識就是空話。在這方麵,高德培可謂不遺餘力,把所有精力都投到了工作當中。
他越來越捉摸不透高明文。自從那年自己被打倒以後,兒子高明文的政治熱情明顯減弱,一度還特別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