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如心沒有什麼反應，孫斷魂已問道：“第一使者？”
來人當然是第一使者，他看著孫斷魂點了點頭，又看向陸如心，道：“你來的比我想象的要早。”
陸如心道：“其實來的是早是晚，對我來說區別並不大。”
第一使者道：“你不急著見魔王了？”
陸如心微笑著搖了搖頭。
第一使者道：“為什麼？”
陸如心道：“十年我都已經等了，又何必在乎多等一段時間？再說了，如果我想見就能見到他的話，萬魔王又何必花費這麼多功夫？”
第一使者道：“你的冷靜，實在超出了我的預料。不過，你錯了一點，魔王很期待見到你，可是他能等。和你不一樣，你是因為以為自己必定能見到他而不急，他卻是比你更冷靜，更能等。”
“有什麼區別嗎？”陸如心問。
“當然有，”第一使者道，“而且區別很大。你以為你這樣就一定能見到魔王嗎？你錯了，如果沒有達到他的要求，那麼你這些年受的苦，犧牲的一切都將付諸流水。到時候別說是見他，能不能活下來都是一個問題。”
陸如心還是一樣冷靜，道：“他想讓我做什麼？”
第一使者道：“如果你能意識到他要你做什麼，也就到了你和他相見的那一天了。”
陸如心道：“我不知道要做什麼，卻要努力去做，是不是？”
“是的，”第一使者道，“而且魔王一直對你很有信心。”
陸如心笑道：“這麼說來，我很可能要讓他失望了。”
“不會，絕對不會。”第一使者道，“你沒有看到的東西，魔王在很早以前就已經看到了，這件事從開始到結束，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陸如心道：“你知道萬魔王要做什麼？”
第一使者道：“若是不知道，我又怎麼會說這些話？”
陸如心道：“好。”然後他就沉默下來。
第一使者這才看向孫斷魂道：“你一直在尋找魔王。”
孫斷魂漠然點頭，絲毫沒有流露出一絲熱情。
第一使者也同樣冷漠，道：“我知道你要找魔王做什麼。但是你要做的事，和陸如心不會有什麼區別。如果你能做到，就能見到魔王。”
孫斷魂道：“怎麼做？”
第一使者道：“第一步，擊敗我。”
“既然有第一步，”孫斷魂道，“那麼第二步呢？”
第一使者道：“擊敗明王。”
孫斷魂道：“孔雀明王？”
第一使者道：“明王隻此一個。”
孫斷魂道：“我相信你們必定還有下一步。”
第一使者道：“同時擊敗第二使者、我還有明王。”
孫斷魂道：“然後就能見到萬魔王？”
第一使者道：“你總要證明你有見到他的能力，要見他，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資格。”
孫斷魂道：“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第一使者道：“如果我能回答。”
孫斷魂道：“你們三人在萬魔王手下能堅持幾招？”
第一使者道：“五百招之內必敗。”
他沒有再理會陸如心，又道：“如果你覺得自己準備好了就跟我來。魔王從不勉強任何人，從不做讓人為難的事。”
他起身的同時，孫斷魂也已經站起來。
陸如心突然發現，孫斷魂做出動作的頻率，竟然和第一使者一模一樣，沒有絲毫不同和差錯。
第一使者的左腳跨出一步，孫斷魂的左腳也必定跨出一步，而且跨出去的距離和方向沒有絲毫差別。
第一使者麵色微變。
孫斷魂麵無表情，隻是關注著腳步的變化，似乎就算外界發生天崩地裂的大事也不能讓他有任何變化。
兩人就保持著令人吃驚的一致的步伐走了出去。
越走出去，第一使者就越震驚，因為無論他怎麼改變自己的步伐和動作的頻率，孫斷魂都能同時做出調整，讓他根本擺脫不了那種如影隨形的壓迫。
那一刻，孫斷魂好像變成了第一使者的影子，無論他怎麼動，孫斷魂都能跟上他的節奏，做出相應的變動。
雖然暮色漸起，但西湖邊的遊人還不算太少。
每個看到第一使者和孫斷魂的人都能有一種奇怪的感受，好像這兩個人就是同一個。可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第一使者雖然不算高大，可是絕對不矮，甚至比一般人還要高一點。然而孫斷魂就隻是一個不但瘦弱，而且看起來弱不禁風，風一吹就會倒的老人。
就是這樣迥然不同的兩個人，卻能產生那種令人不解，捉摸不透的共鳴。
陸如心沒有跟著出去。
這是屬於孫斷魂和第一使者的一戰，其他人沒有能力，也沒有資格過問。
桌上的茶已慢慢變涼，可是陸如心絲毫不在意，一直以一個很平均的速度，一口一口地喝著。
就在他喝完第十杯水的時候，孫斷魂走了進來。
他喝水的速度並不快，一盞茶時間也就隻能喝一杯。
可是孫斷魂和第一使者這一戰的速度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料，比他想象的快出了太多。
在陸如心看來，如果沒有絕對的實力差距，他們要分出勝負，至少要五百招。
可是這一段時間，除去他們走路耗費的時間，每人最多能發出一百招，甚至還要少。
陸如心沒有問勝負如何，因為孫斷魂已經說話：“從現在開始，我跟你就要分開了。”
是他敗了，不用繼續本該和孔雀明王的戰鬥，還是他勝了，要去完成屬於他自己的戰鬥？
陸如心沒有問，什麼都沒有問。他笑道：“聚散別離終有時，我相信我們還會再見的。”
孫斷魂道：“不論最後如何，兩年後的今天，我到那個小酒肆等你。”
陸如心道：“如果我先到了，一定讓老掌櫃炒幾個小菜等你，他的手藝不比一般的大廚差。”
孫斷魂笑笑，轉身離開了茶館。
* * *
孫斷魂離開不久，第一使者就回來了。
陸如心還是在喝茶，似乎對他們剛才的一戰沒有絲毫興趣。
等到第一使者坐下之後，他才問陸如心：“你怎麼看待生死？”
陸如心道：“生死自有命數，常人難以把握。但是我相信我能改變自己的命運。不過若是不可避免的話，我也不懼怕死亡。死亡，可以是一切的終結，也可以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那麼勝負呢？”第一使者問。
陸如心想了想，道：“所謂的勝負，不過是爭強好勝的虛榮心而已。一個人若能戰勝自己，才是真正的勝利者。”
第一使者沒有對陸如心的回答做出任何評價，什麼沒有任何反應。
可是過了片刻，他又問道：“你真的不怕死？”
“怕，”陸如心道，“可是到了避免不了的時候，怕也就沒有用了。”
“好，”第一使者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就在陸如心因為這一句話而愣神的功夫，第一使者的劍已經從袖中飛出，輕輕點在了陸如心的額頭上。
他那一劍很輕，像是春天的和風拂麵，猶如情人溫柔的一指輕輕印上彼此的麵龐。
可是那一劍卻很快，快到陸如心隻看到一道殘影，劍尖就已經到了他的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