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卷四 (1)(2 / 3)

你的眼睛逐漸適應了屋子裏的黑暗,但土灶台裏冒出的股股濃煙卻讓你難以忍受。你的眼淚被熏出來了。央金瑪守著灶洞裏的火苗。她長著一雙海子一樣深沉而憂鬱的眼睛,每當你看到那雙眼睛,你都想脫光衣服跳入其中,永遠也不出來,即使死了,你也渴望著埋入那雙眼睛。你相信,在那海子一樣的眼睛裏,你會遊到她的心靈深處。你剛剛接過央金瑪端給你的一碗酥油茶,就聽見出門去趕牛的洛桑在門外喊你的名字。他的人跟他的聲音一起衝進了房間。“亞嘎老師……你的朋友來了。”

由於剛才的奔跑,孩子說起話來氣喘籲籲。“在哪兒?”你急切地問道。“在草原上,正往學校走呢。”

你趕快起身,衝出門去,沒有顧及門外的大黑狗。你在小路上狂奔而去。校園外的山坡上,一個僧人正領著一個狗熊一樣健壯的漢子向校園走來。你衝下山坡,在青稞地邊的小路上直奔而下。

啊,神啊,你根本無法想像,那人竟然是邊巴茨仁!他簡直像個狂熱的複仇者,嗅著你的蹤跡追到了戈麥高地。他從蘭州出發,搭乘班車,穿過甘南草原和若爾蓋草原,來到了戈麥高地。

汗水浸濕了他那濃密的長發。邊巴茨仁衝你哦哦叫喚著。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啊,好啊兄弟,你把我的女人拐跑了,那你為什麼不把我也一起拐跑呢?”邊巴茨仁擂著你的胸脯,一本正經地質問道。

“噯,我是為你做好事。”你強詞奪理地說,“我把卓瑪拐跑了不就成全了你和拉姆措的美事嗎?你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去兩兄弟旅店了嘛。”“神啊,你聽聽這個男人在說什麼?”邊巴茨仁露出懊喪的表情說,“啊,我真是個倒黴鬼。老婆被最好的朋友拐跑了,情人嘛,又讓拜把子的兄弟拐跑了。哎呀,覺仁波,我上輩子是造了啥孽了!”“噯噯噯,你說誰把拉姆措拐跑了?”你從邊巴茨仁手裏奪過酒瓶,猛灌了一口,然後問道。“紮巴多吉唄……”邊巴茨仁從你手裏氣呼呼地奪過酒瓶,喝了一大口,又喘了一會兒氣才說,“紮巴多吉在拉薩生意做大了,就回瑪曲來,還他以前欠下的債。啊,我一看他還活著,心裏高興得不得了,就陪他連喝了三天三夜的酒。啊,沒想到,那家夥這幾年在外麵做生意,見了大世麵,酒量好得很呐。啊,喝了三天酒,我就足足睡了五天。

等我醒來一看,枕頭邊放著拉姆措的銀鐲子。過了兩三天我才醒過神兒來。她把我送給她的銀鐲子褪下來,戴上紮巴多吉給的金鐲子跑掉了。覺仁波,這些女人!”

“卓瑪也被他用一個銀手環給騙走了。”

“我聽說了。”他咂著紫色嘴唇上的一滴酒說,“他把卓瑪帶到美國開了一家藏餐廳,結果嘛,卓瑪一學會英語就把他給甩了,跟了個美國佬跑了。”

“然後他又跑回瑪曲把你的拉姆措拐走了?”“喏。他把拉姆措帶到北京,還給拉姆措買了房子買了車子。結果,人家拉姆措跟一個美國大使嘛啥人結婚了。覺仁波,這些女人!”“紮巴多吉現在在哪裏?咱倆把這家夥好好修理一下。”

“啊,你想找紮巴多吉?找不著了,再也找不著了。”

“為什麼?”

“他生意做砸了,欠了別人一屁股債。啊,好家夥,他這次啊,在香港一艘超級豪華的遊輪上賭博,賭著賭著,說是海底下有個金礦,就直接從甲板上跳到海裏去了。啊,你想想,太平洋那麼大,這次是死定了。覺仁波,這個男人!”

“也許他還活著。也許幾年後我們會在《紐約時報》上看到,頭條新聞就是他製造的哩。”“覺仁波,你真是電影看多了。你以為他會成為紐約的黑幫教父或者是加勒比海盜頭目?”“誰知道呢?我相信一切可能性。好啦,讓我們為他祈禱吧,他永遠是我們的朋友。”“啊,還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我沒有告訴你。”邊巴茨仁說,“上周一,我收到一個特快專遞,裏麵有一張銀聯卡和一個紙條。我就在取款機上試著輸入我的名字和我的生日。啊,兄弟,動動你那聰明的腦子,你猜,在這個世界上到底發生了啥?”“我想先知道那紙條上寫著什麼。”“不,先猜發生了啥。”“取款機爆炸啦?”“啊,你蠢得像一頭閹過的叫驢。”“銀聯卡被取款機給吃了。”“啊,你太缺乏想像力了,兄弟,太缺乏想像力了。嗐,就你這智商還當啥詩人哩唦!”“操,到底發生什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