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當正午,雁序臨頭,“人”字形的翅膀蒼茫北渡,淩越了萬裏關山和九匹馬駒仰望的視線。你看見牧羊的央金瑪被羊群包圍著向你走來。她如女神一般楚楚動人。你走進羊群,和她默默對視。你多麼想躍入她那海子一樣清澈、深沉而憂傷的眼睛。你多麼想讓她那清澈、深沉而憂傷的眼睛化掉你的悲痛。你抱住央金瑪。你和她滾落在草叢裏。在羊的關注下,你和她熱烈地親吻。你用雙手捧起她那月亮般的臉龐,看見淚水在她的臉上奔流。噢,可憐的女人,你和我一樣,需要真誠的愛情。在這陷落的世界上,人類加諸自身的藩籬,被愛情的閃電解除了。感謝那閃電。你和她熱淚奔流,在遍地的格桑梅朵裏做愛,在晶瑩的露珠上做愛,在日當正午的陽光下做愛。日當正午。一隻蜜蜂剛剛從花朵的嘴唇上起身。無人洞察,一隻蜜蜂在這個初春獲致的愛情。一隻蜜蜂的秘密其實就是你的秘密。
第二天,你又趕到德格縣城,心急如焚地等待著女登山愛好者的回音。我哭。我看見愛情,竟不能一飲。整整三天,她的沉默就像德格縣城的一場雨,把你內心僅存的那一盞愛情的羊脂燈逐漸澆滅。算了吧,還是回到戈麥高地上去。或許你曾這樣想。和央金瑪相親相愛,度過一生。或許你下定了決心。那天,暴風雪又來了。豁牙司機一直和酒鬼丹珠蹲在屋簷下喝酒。“吃汽車的丹珠,我的女人喜歡上了你兒子。”豁牙司機衝著陽台上的阿爸丹珠說,“不就是因為紮西尼瑪開的車比我的大嗎,憑啥呀?不就是他開了個大卡車我開了個破吉普嘛,憑啥呀!”
神情憂鬱的你站在雨雪迷蒙的陽台上,看見阿媽青措從印經院的牆基下走出來。她高舉在右手中的轉經輪骨碌碌轉動著。她把右手中的轉經輪換到左手,騰出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揪住酒鬼丹珠的耳朵,把他拎到了屋裏。黑洞洞的裏屋傳來阿媽青措對豁牙司機的警告:
“豁牙,你要學酒鬼丹珠的樣子,那你這輩子就打光棍去吧。你以為現在的女人都像我紮西青措一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嗎?”豁牙司機支棱著耳朵聽了一會兒,覺得她的話不無道理。他把手中還剩一半白酒的酒瓶在空中晃了晃,然後摔在了河邊的石頭上。“亞嘎老師,咱走吧。”他衝你揮揮手說,“我得趕緊回家跟老婆說,我戒酒了。”那輛破吉普車行駛在金沙江邊的土路上時,暴風雪更大了。車輪不斷在地上打滑。“一下雨雪,這條路就很難走。”豁牙司機指著前麵堆滿石塊的土路說。“對不起,我沒有聽阿爸丹珠的話。”你看著擋風玻璃上的雨點說,“因為我……”“我們都知道你愛的女人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