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來了一輛牛車,趕車的是一個頭束麻布的老農。
陳漢寧上前向老農作了一揖,那老農見他作揖,有些楞兒,待陳漢寧指了指馬兒,說要用馬兒跟他換牛車,他才笑著搖頭,說道:“儂這牛兒能幫儂幹活兒,你那馬兒力勁兒小,又不耐飼兒,不合算!不合算!”
陳漢寧知道老農是嫌馬小,從懷中摸了一枚半兩重的銀塊兒,遞給老農。
老農盯著銀塊兒看了半天,楞是沒看出個所以然,遞還給陳漢寧,說:“儂不要這個。”
陳漢寧哭笑不得,在將銀塊兒放回懷裏,將背上的包囊解開,手伸到包囊裏摸出一串銅錢遞給老農。
那老農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錢,拿到錢後就樂嗬嗬地把牛車交給陳漢寧,然後就去解開馬韁,牽著馬兒走了。
陳漢寧牽著牛,將牛車引至阿顏跟前,笑著說:“事兒成了,上來吧。”
阿顏笑著答應一聲,就跳上牛車。
陳漢寧也跳上牛車,吆喝著揚起長鞭,趕起牛來。
阿顏看著陳漢寧十足一個車夫的模樣,忍不住嘻笑起來。陳漢寧裝作聽不見,趕著牛車下了官道,沿著一條寬兩丈、兩邊都是農田的長道一直向南。
“漢寧哥哥,河陽不是在東邊嗎?為什麼要往南走?”
“我們去桐縣,再從桐縣往東去河陽,這樣我可以順路帶你去寒冥山。”
“寒冥山?”
“寒冥山景致極好,你看了定喜歡。”
“你去過?”
“嗯,七八年前我叔父帶我去岷山郡時經過寒冥山。”
“哦。”
阿顏沒再說話,躺在牛車裏的茅草上,聞著那股子怪味,就覺肚子有些翻絞,有點兒想吐。但聞久了就又不覺難受了,時間已過了正午,日光暖洋洋的,阿顏用袖子擋住臉蛋兒,睡意漸生,不知不覺就睡了。
朦朦朧朧中像有人在叫自己,阿顏以為又是阿頻,醒過來一看,竟是陳漢寧。
陳漢寧笑著說道:“看你睡得香,就沒叫你醒來,現在日頭斜照了,再不醒就該著涼了,況且也該吃些兒東西了,你不餓嗎?”
阿顏摸摸肚子,點了點頭。
陳漢寧拿著一個小甕和一個大餅,說道:“剛剛從討的水,就著餅哦,出門在外的,不能講究。”
阿顏點點頭,接過大餅和水,將大餅咬了一小口,入口的感覺就是“難嚼”,喝了口水後還是難以下咽。一旁的陳漢寧見狀笑著說:“咽不下去的話含口水,等泡軟了再咽。”
阿顏聽完就喝了一大口水,陳漢寧見她兩邊臉頰鼓起,樣子真是可愛得緊,忍不住“嗬嗬”笑起來,阿顏看著陳漢寧,一臉的不解。
天還沒黑,陳漢寧趕著牛車進了一座村落,那牛兒許是餓了,又或者回到熟悉的地界,竟“哞——”的不斷叫起來,引得村口眾人圍觀。
陳漢寧也不理會周圍的人,徑直將牛車趕進村道。
經過一間茅草屋前,一個長須老者剛走出門口,正往牛車看。陳漢寧忙著招呼牛兒停下,但明顯不知道怎麼吆喝,知道和馬兒的吆喝聲不一樣,一著急就“嘁——喴”地叫起來,誰知道那牛兒竟真的停了下來。
陳漢寧躍下牛車,走到那老者跟前,作揖道:“老人家,請問村長是哪一位?”
那老者笑道:“儂就是。”
陳漢寧喜道:“我們舅甥二人途經貴地,天色將黑,左近又無旅店,望村長能行個方便,至於所需資費,必悉數敬上。”
老者笑道:“甚資費不資費,鄉下人不講究則些兒,儂家倘有屋一間,權且住上一晚。”
“那就多謝村長了。”
一旁的阿顏麵露難色,陳漢寧見了也不問,隻將牛車趕進村長家後院的牛棚裏,村長家中並無他人,問了才知,村長大兒去了軍中服徭役,小兒載了一牛車木瓜到縣城去賣,一時還回不來。
村長打開裏屋兩麵發黴的木門,進了屋內,阿顏就聞見一股子黴味,看到四周牆壁都是用泥土和著桔杆和葦草砌築,牆角到處都是牆麵掉落的泥沙,地麵沒有磚石,而是凹凸不平的泥地,屋的一側靠著牆角有個土炕,上麵鋪著茅草,還有一張木桌,歪歪斜斜的像要倒下,另一邊放著一些雜物,有犁頭、鋤頭和幾根斷了的木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