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歸濃赤紅的眼中湧上殺戮之色,長聲笑道:“好!那我就先解決掉你們這些無知鼠輩!”說罷,手中的真鋼劍如驚雷劈空,赫然吟嘯著,卷起道道勁風迅猛而上。
“轟”的一聲,落葉狂舞,沙石飛揚,青光霎時消散,蕭珩身影急速回落,明奕長老搶前一步,往他後腰上一托,蕭珩借他之力踉蹌兩步站定,擦去嘴角溢出的鮮血,微微笑道:“再來!”
他身影如電,再度持劍破空而來,玉歸濃身畔七名影殺身形一轉,舞動越王八劍,將玉歸濃護在中心,但聽狂風呼嘯,八道劍光彙成一片,熾烈如火焰,又瑰麗似彩虹,洶湧澎湃的劍氣鋪天蓋地激射而出,如翻騰不息的潮水,眼見便要將那一人一劍吞噬其中。
明玉一聲長嘯,眾弟子齊聲呼應,道道劍光衝天而起,彙成一道巨大光柱,千萬枝劍光自光柱中飛旋而出,光芒散而不亂,如流星劃破蒼穹,落入那片繽紛巨浪之中,令得那凶厲渾厚的劍氣稍稍止住尖嘯之勢。漩渦中心,蕭珩咬緊牙關,承受住重重壓力,全神貫注盯著玉歸濃手中之劍,手腕疾顫,挑起萬朵青芒,緊纏而去。
玉歸濃大笑著將真鋼劍回力一撤,左掌一推,妖詭掌力排山倒海緊逼而來,蕭珩噴出一口鮮血,身子後仰翻出,重重撞倒在旁邊的大樹之上,樹幹迸裂,碎屑橫飛。
鮮血自蕭珩嘴角漫出,滴落到胸前衣襟上,將雪白的衣衫染得驚心刺目,他麵色慘白,眼中卻如烈火熊熊燃燒,死死握住蓮心劍劍柄,以劍撐地,搖晃著站起身來。
明玉上前將他扶起,低聲問道:“還撐得住麼?”
蕭珩一言不發,將他推開。
玉歸濃神色倨傲,輕蔑笑道:“雕蟲小技!還有什麼厲害的招數,快快使來!別浪費我時間!”
明奕長老麵如寒冷,將手中令旗一揮,青鋒穀弟子倏然變陣,陣眼之中的柳平與寧疏雙劍交搭,直指青天,層層劍光相繼纏繞彙集而來,在陣眼周圍凝結成一個圓弧,所有人身隨劍走,移行換影間,圓弧越轉越快,片刻後,一束清光自圓弧中央衝天而上,天地瞬間變色,風聲怒吼中,陽光一黯,驚雷炸響,烏雲翻滾而來,一道道閃電咆哮著劈向那道光束,又自光束中滾滾傳遞而下,為每道劍光渡上雷電之力。
“借天之力!誅殺邪魔!”燦爛奇異的光芒一點點,一束束,如盛然綻放的煙火,璀然照亮黑暗無際的天空,驟波疾風中,那束清光倏然散開,所有弟子人劍合一,挾著雷鬼天神之力,猶如道道離弦的急箭,一波接著一波,前仆後繼,衝向越王八劍彙集而成的波瀾之中。
風起雲湧,電閃雷鳴,整座山頭在肆虐的暴風中心不斷哀鳴,上空的黑雲層層凝聚而來,急速翻湧著,似要將天地都吞噬其中。
前山山門和聚集在山腰處的人群,早忘了身在何處,齊齊目瞪口呆望著那處驚心動魄的景象,不能動彈半分。
梅音長老頓足道:“天極劍陣已然開啟,玉歸濃定是已經到了天泉澗邊,季楓長老,你且守著此處,我即刻帶人去後山支援。”
山腰下的卿海生與常九亦是屏住呼吸,望著那波瀾迭起的黑冥蒼穹,不約而同暗暗祈禱。
“碰!”一聲巨響嘶吼著振動天際,山野震顫,光波如潮水層層蔓延開去,一道耀眼的七色光芒破開黑暗,刹那之間,所有閃爍著淩厲電光的劍影盡數熄滅,蒼穹之上雨歇風止,雲消霧散,蒼白無力的陽光重新灑落大地。
天極劍陣,竟已被越王八劍的上古神力破去。
走到半山道上的梅音長老不覺一愣,隨即加快腳步。
天泉澗邊,所有弟子身受重傷,皆是口吐鮮血,倒地喘/息不止。首當其衝的明奕長老更是如遭雷擊,奄奄一息。
山頭之上滿目瘡痍,天泉澗邊的那座茅屋和石亭早已化為齏粉,玉歸濃長發盡數撒開,染血的衣袍瘋狂舞動,紅得發紫的眼珠中閃動著癲狂的神情,揚聲大笑道:“天極劍陣也不過如此,你們看見了麼,就算是天神,也阻止不了我!哈哈……”
浮影手持滅魂劍,踉蹌著上前,“主上,還要再戰麼?兄弟們都……”
玉歸濃掃視一眼身邊亦是虛脫無力、重傷不支的眾名影殺,遲疑片刻,道:“罷了,留點力氣,先隨我去天泉水下打開地宮再說,料想這群無能之輩,也沒有力氣再來阻我。”
明奕長老唇角微微一張,卻說不出話來,寧疏與柳平等弟子心頭又是絕望又是憤怒,奈何重創之下,再也提不起一絲一毫的力氣去阻止。
眼見玉歸濃率領七名影殺,懷抱八劍即將沉入天泉水潭之下,蕭珩搖搖擺擺站起身來,嘶啞著嗓子吼道:“站住!”
他身邊的明玉看見他目中神情,心中一動,見他不顧一切向著天泉潭水衝去,忙用盡力氣抱住他腰身,叫道:“不能去——”
蕭珩衣衫盡碎,渾身浴血,死命將他推開,自己一個趔殂摔倒在地,再無力氣站起身來,隻死死咬著唇,一言不發拖著傷腿,掙紮著朝臨淵崖口慢慢爬去。
飛瀑如練,天泉水呼嘯著急墜而下,白霧氤氳的潭水麵上,已不見了玉歸濃等人的蹤影,蕭珩剛爬到崖口,便聽“轟隆”一聲,霎時間山搖地動,飛沙走石,一道耀眼白光自潭水中激射而出,熾烈異光爆炸開來,籠罩了整個天地。不可思議的炫目光芒中,巨大的水牆尖嘯著衝天而起,駭天巨浪在高處瘋湧狂吼著,化作漫空驟雨狂瀉而下。
大地轟鳴,山穀隆隆作響,一時天崩地裂,狂風怒嘯,仿佛末日之景。一波波震動從山脈深處不斷傳來,似要將山峰撕扯成兩半,所有人驚駭之下無力動彈,如身在大海之中,隻能隨波逐流,聽憑天命。
山峰之上,岩石紛紛滾落,朝著潭底墜下。蕭珩身體下的岩石鬆動,轟然斷裂,他不由自主,眼見即將朝潭底跌下,跟在他身後的明玉狠命一撈,拖住他雙手,將他拉回崖上。
梅音長老率眾趕來,冒著碎石砂雨,將重傷的弟子一一拖到遠離水潭的安全之處。
所有人渾身濕透,如在泥漿之中滾了一遭,等了多時,不見天泉潭水之下傳來異動,不覺麵麵相覷,不明所以之下,紛紛茫然四顧而望。
“嘭——”潭水之中,一道身影自亂石飛雨中衝天而起,滿身血汙,赤紅的雙眼中盡是不能置信的神情,將手中一個光禿禿的劍柄狠狠往岩石上擲去,狂吼道:“為什麼——為什麼連越王八劍都無法打開炫光劍的封印?!”
明玉與蕭珩對視一眼,蕭珩拾起地上的蓮心劍,緊緊握在手中。
玉歸濃如癡如狂,破碎的衣衫片片掛在身體上,被狂風一吹,立時四散飄落,他嗜血的眼中湧動著毀滅一切的瘋狂,狂笑著拔地而起,旋身飛到山崖之上,渾厚掌力漫無目的地推出,為這片天地的震動咆哮推波助瀾。
蕭珩咬緊牙關,躲過橫飛的石屑,持劍朝玉歸濃當胸刺去,玉歸濃雙掌一分,一塊岩石橫空飛來,蕭珩腿上傷勢甚重,來不及躲閃,低呼一聲,身子急往後飛,玉歸濃哈哈大笑,嘯風駭浪之中,明玉突自蕭珩身畔掠過,接過他手中的蓮心劍,用盡所用力氣,一劍刺入玉歸濃眉心之間。
蓮心劍拔出,一道血霧自玉歸濃額頭噴灑而出,他長笑聲頓止,踉蹌著跌下山崖,隨同山峰之上滾滾而落的岩石,一起墜入幽潭深處。
良久,天地終漸漸歸於平靜。
明玉渾身虛脫,長舒一口氣,看著蕭珩道:“那把劍——”
蕭珩麵色愴然,淒然笑道:“不錯,我給你的,是長書所鑄的真鋼劍,我之所以沒有告訴你們,是想借你們的力量奪回它,可是……終究還是徒勞,它……還是跟其他的七劍一起毀滅了……”
他目中落下淚來,仰躺在泥漿之中,呆呆仰望著浮雲散盡的遼闊天空,腦海中有畫麵不停閃過,最後浮現在眼前的,竟是三年多前,在重宇殿外的試劍台上,她持劍朝他飛旋而來的摸樣,那一身玄衣在空中飛舞飄揚,明明是墨黑的顏色,卻偏偏像是一團豔麗的火焰,直燒進了他的心頭。
他閉上雙目,淚水一滴滴滑下臉龐,心中默念道:“長書,是我無能,保不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