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不情不願,遴選女官的日子還是不會因為長依的態度而推遲。
連日來怏怏不樂,好歹有魔王耐心哄著沒有發作。長依硬著頭皮撐過一輪初選將歪瓜裂棗剔除,這一日便起了大早準備張羅教習所的諸多瑣碎事宜。
往日都是魔王將她吃幹抹淨後丟在床上自己去朝堂議事,由著長依睡一個懶覺。對付這麼不講道理又不懂得節製的人,計算安全期的辦法已經不頂用了,長依也隻能硬著頭皮偶爾在事後喝點藥性溫和的避子湯。因著今日有正事,昨夜她死活沒有讓魔王近身,這才難得起了個大早主動伺候他晨起梳洗。
沒有得逞的魔王心情並不是很好,偏偏一早被長依叫起來,穿戴時又偶然發覺他那碩大的黃金耳飾不知蹭到了哪裏刮出一道難看的痕跡來。長依又是忙忙亂亂的給他換了個新的——酷愛金飾的少年王在正經的朝會上從來都是穿戴整齊,一應飾物一個也不能少。
這一次遴選女官,除卻填補空缺的人手,亦是為了迎接親自前來底比斯議和的赫梯三王子——不,如今人家已經正式上位成為穆瓦塔裏王了。前陣子赫梯送了批美人來,被魔王統統打賞給功臣們自己一個沒有留;如今少不得要擇些尤物再送回去,順道為了這表麵上的和平象征再談一談姻親。雖則魔王不願納妃,可是穆瓦塔裏王卻不介意美人相伴呀~王室裏沒有適齡的公主,且即使是有,魔王也不會真的將王室的血脈下嫁吃了敗仗灰頭土臉來和談的赫梯王;那麼作為替代方案,尋個底比斯的貴族女兒送過去也就罷了。這物色人選的任務長依也推拖不得。果斷多嘴問一問魔王的意見:“赫梯王的隊伍不日就能抵達王都,王上相中了哪家小姐許嫁?”
“你看不上誰,或者覺得誰棘手就打發過去罷了。想來送去赫梯也活不過幾年的。”魔王對此並不在意。長依是有分寸的人,不會胡亂把朝中反對黨的女兒送出去;譬如朝中的頑固勢力,法老王對待他們的態度極其冷淡,當然更要設法打壓絕不給他們勾結赫梯密謀反叛的機會。若是要和親,送出去的女兒必然是要有點身份地位,卻絕對忠於埃及的。起碼不能給赫梯王牽線搭橋勾結朝臣的機會。
想到這裏,驀地憶起昔日在漁村,魔王乃是狠心要把她嫁過去的;長依眼神一動,當即被魔王看出了她的心思:“左右不會是你,又在委屈什麼?”
“這一去山高路遠,怕是沒有回頭的機會,無論相中了誰家的小姐都是賠進一條人命罷了。”魔王看得開,她卻還是不能看淡;尤其是她決定的人選,等於是她間接害死了這和親的女子。“我這一年來也算造了不少殺孽,來日魂歸幽冥被歐西裏斯審判的時候,怕是要被丟進煉獄吃盡苦頭的。”
“來日我被安葬在王墓裏等待轉生,你也要被做成木乃伊躺在我身邊,根本沒有歐西裏斯對你下手的機會。”魔王的語氣說的理所當然,隻是在長依聽來又是一番悵然。王墓裏的千年,與積木裏的千年,誰又能預知等待著自己的命運是怎樣的千年呢?
垂眸替他將腰帶係牢,再將沉甸甸的積木替他掛回去:“我才不要被做成什麼木乃伊——哪怕人死後無知無覺,被挖出五髒六腑抹香料的感覺也太糟糕了點。”
“不行。我若是真的不幸先你而去,你必須為我殉葬。”
他說的異常篤定,長依卻也沒有生氣的意思。在魔王看來,是生是死他都不肯留下長依,殉葬也隻是一時短痛而已;然而若是長依無法阻攔命運的步伐從而親眼見證他慘烈的犧牲,那麼她也必不會獨活。不需要魔王開口,也不需要其它神官逼迫,長依自然會果斷自絕隨他一起去。
隻是殉葬無妨,死後還要被開膛破肚用麻布一層又一層的裹住,想想還是叫她惡心的發怵:“我寧可被燒成灰擱在一個小罐子裏,總也好過被做成木乃伊。”
雖然三千年後他的王墓是被西蒙——也即是來日的雙六爺爺監守自盜,除了帶走一個封印之黃金櫃外,並沒有深入墓穴深處驚擾他的安眠。可是長依深知即使有機關陷阱守墓的魔獸在,埃及曆代法老的陵墓還是被挖出無數,帝王穀都已經成了著名旅遊景點;骨灰被封在罐子裏讓盜墓賊一腳踢了也就罷了……若是被做成木乃伊,被磚家叫獸挖出來掃描分析做實驗還不算,擱在博物館裏叫人觀賞那才是最恐怖的待遇。
無奈她的不情不願魔王並不能理解。在法老王的眼裏,死後隨他安葬在王墓裏本就是一種寵愛與榮光的證明。長依不欲再與他理論,迅速將話題扯了回來:“若是你真的有意與赫梯結下姻親,這事兒就須得仔細掂量了:想要從赫梯盜回冶鐵的技術,可得有足夠的能耐與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