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王今日料理完那些繁瑣的政務之後,被他抓回去單獨麵談訓話的倒黴蛋卻是行事一向一絲不苟的賽特。
諸位大神官裏麵,除卻西蒙侍奉在先王身邊多了幾分倚老賣老的情麵,能夠叫魔王格外優待給他留些臉麵之外,幾乎所有人都有過因為辦事不力而被法老王狠狠訓斥的時候;其中馬哈德與魔王是一同長大的情分,在公事上他便顯得愈發不留情麵——隻不過他越是嚴厲,馬哈德便越是盡責忠心,委實讓長依懷疑過師匠是否具有某種後世戲稱為抖m的迷之屬性。
與馬哈德相比,行事作風嚴謹強硬的賽特倒算是神官團中的一枝獨秀,每每總能用些鐵血甚至極端的手段做到令魔王滿意。所以今兒個賽特不幸中槍,他本人倒是有些委屈的:魔王自前番出行長依遇險之後,便下令要對沙盜們趕盡殺絕,尤其是以盜賊王巴庫拉為首常年作亂冒犯先王的那一群,更是被他懸賞萬金,誓要摘下巴庫拉的項上人頭。
在賽特看來,這件事無疑是一件難辦的苦差事——狡兔三窟,那群沙盜幹的都是殺人越貨刀口舔血的買賣,想要斬草除根又談何容易?風聲緊了幾日他們便藏起來,待到警戒稍有鬆懈便卷土重來,這簡直就是在打地鼠一般的無聊舉動,就算是賽特親自出馬也不一定能夠取得多少成效。
更何況隨著悠思南氏族的倒台,麵臨著新一輪勢力劃分的底比斯又是暗流洶湧紛爭不斷:長守。悠思南乃是埃及立下大功聲名顯赫的少年將軍,多少底層士兵都得到過他的提拔照拂,暗地裏仰慕著他的威名;如今冷不丁傳出他通敵叛國被法老王親手所殺的消息,少不得又是一陣人心惶惶,軍中上下談及此事便有嘩然。因此賽特須得日日聯手馬哈德鞏固城防,專心捍衛王都與法老王的安全,哪裏還能得空抽身前去平息沙盜的作亂?
然而這些理由於法老王而言是不可接受的,賽特當然也不會開口,此事也隻能自認倒黴——怪隻怪那是非難辨連賽特也不好評斷的辛多,那一招傾覆讓人唏噓不已的悠思南家,以及宮中那個如今身份尷尬卻又成日裏要死要活的長依。悠思南。雖則將悠思南家連根拔起後,魔王對於埃及的集中統治力度再次達到了一個巔峰,賽特私心裏卻是堅持認為魔王一定是後悔了的。
少了一個堅定站在保王勢力的辛多,法老王又要如何再扶植一個新的家族與阿克那丁的那群頑固派唱對台戲呢?何況是他自己親手毀掉了長依。悠思南所愛的一切,又要以怎樣的姿態來麵對她,以及她腹中那還未降生的子嗣?
賽特也曾努力打聽過有關長依的消息,無奈法老王的寢宮如今被圍得像個鐵桶一般,就算是他也打聽不到什麼具體消息,隻稀聽聞長依的胎不甚安穩,醫官實話實說長此以往十有八九要養不住;而魔王為了她,也是不擇手段到連昔年先王後身邊的心腹莉斯娜也給從神廟裏挖了出來。
昔日那柔情似水的解語花,如今已經將魔王擺在了仇人的位置上,恨不得來個魚死網破玉石俱焚;老實說,賽特很能夠理解近日來法老王愈發陰鷙易怒的脾氣。長依夜夜夢魘驚醒哭泣的時候,魔王又哪能在隔壁睡得安生?苦於不便現身,常常是要待在隔壁一坐半宿,等到長依服了安神藥昏昏沉沉睡過去,方才能鬆一口氣回去眠一眠。如此身心俱疲之下,對待神官們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麼好脾氣:“一個盜賊王你還要抓多久?等到十年之後嗎!”
“……是我無能。”
賽特當然不會傻到這種時候還去開口頂嘴,隻能灰溜溜的站在一邊接受他的責問。正愁著今日灰頭土臉的回去晚了是否要連帶琪莎拉跟著擔心,卻又見那莉斯娜板著一張臉快步前來,同法老王屈膝全了禮數道:“王上何事傳召?”
“膳房的人回稟我說,今日她又米水未進——這是怎麼回事?”
賽特見機退了半步,努力使自己的存在感降低;而這位莉斯娜女官亦是很配合的起身,不亢不卑道:“懷孕的女人胃口不好本是常事,王上還請不要大驚小怪。”
敢在法老王麵前以這種口氣說話的人,不是作死的,便是有很硬的後台,再不就是長依。悠思南這種後台出奇的硬因此更加奮力作死的;莉斯娜的背後畢竟有故去先王後的情麵,魔王也隻得凡事忍她半分:“少跟我說這些廢話。”
“您昨日不是下令讓阿齊茲家的新夫人與她作伴麼?許是故人相見心生感懷,因此鬧得食不下咽了吧……”
麵上的表現恭謹異常,然而賽特卻能體會到一絲與魔王針鋒相對的感覺,委實不得不佩服起她的膽量來。更加令人詫異的是,法老王竟然也沒有與她計較此事,隻把陰沉的目光轉向跟在她身側的婢女:“你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