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物是人非
第80章 物是人非
靜和庵是方圓幾百裏唯一的可以燒香的地方,所以香火很盛。
並不是每一個來燒香的人都是有信仰的,有的人,隻是求得心裏的安寧,有的人,則是因為身處困頓,找不到有效的辦法來擺脫困境,隻有以燒香求佛的這種方式來寄托自己的願景。
曾楚南在靜室等了許久,劉瑛坐著輪椅一身素袍終於出現。
在那一刹那間,曾楚南心裏感慨萬千,眼前這個惡毒的女子,在她父親剛去世時還穿著不合時宜的紅衣服出現,現在她卻一身素袍,她是經曆了怎樣的境遇和心路曆程,才來到靜和庵這個本來與她格格不入的地方?
她麵色平靜,看曾楚南時眼裏還是有些恨意,但已沒有三年前的狠毒。
“謝謝你能見我。”曾楚南說。
“我看到你的時候,我心裏還是忍不住要恨你。”劉瑛說。
“我理解,我確實對你的人生影響很大,你有足夠多的理由恨我。”曾楚南說。
“你來找我做什麼?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劉瑛說。
“我從亞菲死裏逃生,受的苦不是你能想像的,就算我真的有罪,我想我應該已經還清了我的罪過,我在亞菲見到了你父親的兄弟,我已經與他們和好。”曾楚南說。
“他們到底是不是我的親戚,我都不敢確認,所以你用這件事和我套近乎,不合適。”劉瑛說。
“我沒有要套近乎的意思,我隻是想說,有些宿怨讓我們身不由己,但是我們有些事還是可以自己作主的,比如說你現在就過得很好,這就是你逃脫宿命自己選的結果。”曾楚南說。
“我現在確實過得不錯,好吧,說正題,你找我何事,需要我幫你什麼?問張三的事?我告訴你,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因為我也沒有見過他,甚至每次他派出和我聯係的人都不一樣,如果你要問的是這個問題,那你就不必問了。”劉瑛說。
“還真的就是來問這個問題的,我要找張三,不是要找他麻煩,我是要他解除對我的通緝,希望你能為我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曾楚南說。
“我幫不了你,什麼線索也沒有。”劉瑛說。
“不可能,你至少有一個和他的聯係方式,或者你手裏有他什麼把柄,你告訴他如果你死了,你的人會將手裏的東西公布出來,所以他才投鼠忌器,放你一命。不然你活不到現在。”曾楚南說。
“怎麼可能,他是我親叔叔。”劉瑛說。
曾楚南笑了笑,“親叔叔又怎樣,你爸被我打垮的時候,他也沒有出手幫他親大哥,親大哥他都可以不管,更保況你這個隔了一代人的不知是真是假的侄女?”
“我真的對他一無所知,就算知道,我也不告訴你,我已經厭倦了那些爭鬥,不想再卷入。”劉瑛說。
“我也厭倦,所以想盡快結束,但我現在還在被通緝,根本沒法現身,我兄弟也還在大牢裏,如果不了結這一切,我永遠停不下來。”曾楚南說。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劉瑛說。
“與你有關,因為如果你不告訴我你知道的東西,我就讓我的人把這靜和庵潑上汽油,然後付之一炬,我會在晚上動手,將你和其他的小師傅一起燒死在這裏,佛也救不了你們。”曾楚南冷冷地說。
“你怎麼會變得如此惡毒,你以前不是一向以正義標榜自己麼?”劉瑛說。
“善惡本就一念之間,從前惡毒的你可以向善,我為什麼不可以作惡?更何況這一切都是你們逼的,我總不能背著獨販的惡名躲藏一輩子,既然你不肯幫我,我唯有自救,不能自救,大家就一起玩完算了。”曾楚南說。
“我現在就可以報警抓你。”劉瑛說。
“我既然敢來,又怎麼可能會沒有準備?等警方趕到這裏,我已經幫你們完成超渡。”曾楚南說。
“你真不是一個好人。”劉瑛說。
“一直都不是。”曾楚南淡淡地笑。
“好吧,我實話告訴你,我在收拾我父親的遺物時,發現了一張年代很久遠的照片,上麵的其中一個,肯定是張三。”劉瑛說。
“那是你保命的東西,我不會拿走,你隻要給我看一眼就行。”曾楚南說。
“以後你們之間發生的所有事都不再與我有關,曾楚南,咱們這一輩子是最後一次見麵,以後你不要再來找我。”劉瑛說。
“我答應你,你隻要給我看一眼那張照片,我以後不會再來煩你。”曾楚南說。
劉瑛啟動了輪椅上的一個按扭,扶手上一快金屬片彈了起來,劉瑛小心地伸指頭進去,夾出了一張經過防水處理的相片,劉瑛為了方便收藏,把相片剪得很小,隻能看得見相片上人的頭部。
賈材梓要伸頭去看,被劉瑛揮手製住。“隻許曾楚南一個人看。”
曾楚南示意賈材梓揮手後退,自己走上前去,瞄了一眼照片。
劉瑛再次將照片收起,“好了,你們走吧,以後不要再來煩我。”
“材梓,我們走。”曾楚南招呼賈材梓。走了兩步,又回過身來:“說句題外話,你的腿,真的又殘廢了麼?”
劉瑛笑了笑,“這是報應,我的腿好了以後,我為了博得同情,沒有從輪椅上站起來,而是一直繼續坐輪椅,剛恢複的腿沒有得到及時有效的鍛煉,後來一些功能再度萎縮,現在師傅在幫我用中藥調理,她說有希望再次恢複,但需要很長時間,我如果能再次站起來,我就永遠不會再裝殘疾了。”
“你會好起來的,隻要你認為你是一個正常人,你就能正常起來。”曾楚南說。
劉瑛沒有說謝謝,隻是向曾楚南他們揮手,說了一聲再見。
之前說永不再見,此時說再見,說明她心裏因為恨意而結成的寒冰已經慢慢消融。
走出靜和庵,賈材梓迫不及待地問曾楚南從相片上看到了什麼。
“相片上一共四個人,除了劉大富之外,其餘的三個我也不認識。”曾楚南說。
“那怎麼辦?那不是白看了?”賈材梓說。
“不白看,張三是高級官員,我隻要在網上把省部級以上的官員的資料全部調出來看一看,我就知道其餘的三個人是誰了。”曾楚南說。
“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賈材梓說。
“這我倒不奇怪,你一向都想不到,你要是能想到,我反而驚詫。”曾楚南說。
“那如果劉瑛不給你看照片,你真的會把那靜和庵潑上汽油付之一炬麼?”賈材梓問。
“你這呆子!現在就咱們兩人,我們哪來的人手去潑汽油?我們又哪來那麼多汽油?那庵裏那麼多人,與我無怨無仇,我燒她們幹嘛?我又不是屠夫!”曾楚南說。
“好吧,原來你是嚇人的。”賈材梓說。
“劉瑛其實也願意幫我,隻是她解開那心結,我這樣虛張聲勢,讓她覺得自己救了靜和庵的人,她的心會喜悅平和,她當然樂意給我看照片,救我的同時,也完成她的自我救贖,她何樂而不為?”曾楚南說。
“我還是不明白。”賈材梓說。
“還是那句話,你要是明白了,我反而驚詫。”曾楚南說。
“看不起人。”賈材梓苦著臉嘀咕道。
在回全州的路上,曾楚南接到了焦容容從越南打來的電話,她告訴曾楚南,確實有人和她聯係了,並且告訴了曾楚南號碼。
有些事就是這樣,一但有了轉機,就會持續有進展。
曾楚南在網上查看了所有省部級官員的資料,照片上另外三人中有一個並沒有在省部級官員的名單中,有兩個在,其中一個是京城大員,是年輕的前途無量的人物,而另外一個則是代露的父親代鵬飛。
代鵬飛接任舒躍進成為現任省*長,已經說明了問題,代鵬飛不是張三,但他是張三的嫡係人馬。這也是代露為什麼能一步升天的問題,至於當初為什麼代鵬飛會被調離全州,曾楚南不得而知,也許是當初張三和劉大富發生了某種分歧,所以把代鵬飛調走。
劉大富垮台,張三全麵接管劉大富的資源,全州是重要的一個據地,當然得派嫡係來接管,加上舒躍進之前辦的事讓張三多有不爽,代鵬飛接替他自然就是情理中的事。
曾楚南絕對有理由相信,張三和劉大富這些年扶持起來的門生絕對不僅是代鵬飛一個,應該是有很多,能力超群的,就像代鵬飛一樣飛了上去,能力差一些的,可能就在中低層任職,在華夏張三和劉大富已經培植起強大關係網,而關係網中的人物又不全是一派,有些是劉大富的嫡係,有些是張三的嫡係,劉大富一心扶持張三,但張三看到有可能登頂的機會,就有了想把自己徹底洗白的想法,劉大富並不知道,自己的四弟其實早就有了二心。
所以侯爺是張三的人這個推斷基本成立,如果他不是,張三不會容許他的勢力滲入全州,更不會讓他的女兒入主長河。
至於侯爺是敵是友,也不好判斷,並不能因為他是張三的人就一定判斷他就一定是敵人,也許侯爺也有自己的算計,江湖的事神鬼難測,敵友也無法用一個標準來恒量,今天是敵,也許明天就是友。
當初在彎山村籌辦石廠的時候代鵬飛忽然拒絕與曾楚南就不難理解了,之前他隻知道是代露的一個朋友求見,後來聽說是曾楚南,他當然就不能和曾楚南見麵,如果張三知道他和曾楚南見麵並且幫了曾楚南,那張三應該會不高興。所以他在知道要見麵的人是曾楚南後,忽然就取消了見麵。
但是後來曾楚南還是把事辦成了,這至少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他並沒有要打壓曾楚南的意思,當時他是副省,如果他要打壓曾楚南的石材廠,那是分分鍾可以做到的事,他之所以不打壓,一方麵也許是因為曾楚南的石材廠建在高山鎮的緣故,那時的高山鎮鎮長是代露,是代鵬飛的女兒,把高山鎮的經濟建設好了,對代露提升政績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代鵬飛其實是一個好官,雖然他是張三的嫡係,但也不能說明他就是壞人,當官的要是在上麵沒有一個靠山,那又怎麼可能坐得穩位置?他雖然是張三的嫡係,但是他有自己的處世風格,隻是有些直接和張三衝突的事,他不能公開去做。
不能公開去做,那麼就隻能背後悄悄去做,所以曾楚南有理由相信當時暗中幫他的那個說話怪怪的‘好阿姨’就是代鵬飛的人。
曾楚南在仔細研究了代鵬飛的簡曆和相關軼事之後,發現代鵬飛真是一個好官,他不管在哪個位置上都做出了不錯的成績,除了讓代露坐火箭般地提升這件事有些過火之外,其他的好像沒什麼齷齪。
這也許也算不上是齷齪,因為要想在短短三年時間讓代露坐著火箭一路升到副市*長,這事恐怕代鵬飛也做不到,這事應該是張三為了安撫代鵬飛而送的大禮,另一方麵也是張三為自己打造新一代的嫡係網。
代鵬飛的相關軼事報道上還有一條讓曾楚南很感興趣,代鵬飛大學時愛好很多,他最拿手的技藝就是口技,他能學各種鳥叫。
曾楚南在想,如果一個男人都能學各種鳥叫,那他學一個女人的聲音說話自然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好阿姨’就是代鵬飛,是他幫曾楚南完成了彎山村的石廠建設,曾楚南被抓進警察局,應該也是他在暗中使勁把曾楚南撈了出來。這些事他都能做得到,隻是在暗中進行而已。
這其中有些關係實在太過錯綜複雜,有些事是想不明白的,曾楚南也不再要求每件事都想明白,有些事,不太明白反而更好。
曾楚南買了新的電話卡,打給了焦容容提供的號碼。
“你好。”電話那頭是低沉的男聲。
“我是登尋人廣告的人,我要麵見張先生。”曾楚南說。
“他很忙,沒空見你,你可以對我提你的要求,你說的每一件話,我都會如實向張先生彙報,他會聽我們的電話錄音,所以你不用擔心你的訴求我傳達不到。”對方說。
“很好,我有三個要求,一是撤消對曾楚南的通緝,說明之前的獨案是個錯誤,恢複曾楚南和南清的名聲,二是放出郭林,如果不好操作,至少也要保外就醫,三是讓侯爺的人撤出全州。”曾楚南說。
“好,我會通知張先生你的要求,我會再聯係你。”對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