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有來客人了,難得看到幾個,你們就進來吧。”
老太婆推開大門,從門口望進去,裏麵黑洞洞的一片,隻在窗口附近,亮著一盞油燈。
我們依次踏步隨老太婆走進去,四下裏環視,裏麵相當簡陋,木板拚起來的房子沒有絲毫加工過,因為森林裏濕度很大,木板腐朽,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腐敗味道。
老太婆指著地鋪說道:“哦,今天正好我兒子沒有回來,你們將就一下,躺在這裏歇息一晚吧。”
老太婆說完就靠在窗台前,對著那盞油燈,有一個土製的紡紗機,吱吱地開始紡紗。
“老太你不睡啊?”
我問道。
“唉,年紀大了,也睡不著覺,就紡點紗,穿穿衣服。這三位客人,肚裏饑嗎?我這裏還有一點剩飯,權作夜宵。”
郭熙明大喜說道:“甚好,一路奔波,肚子都餓死了。老太太,快快準備一些吃的,我絕對不會虧待你。鈔票大大的有!”
老太婆佝僂著身子轉身走進旁邊的一個小別間,咚咚作響。趁此功夫,我低聲對何永進說道:“很怪啊!我總覺得哪裏邪門!”
何永進點點頭說道:“我也是有類似的感覺,但是哪裏呢?卻想不到。”
這時候老太婆走了出來,端著兩隻盤子,一隻盤子放著肉塊,另外一隻盤子放著蘑菇切片,端到我們麵前說道:“招待不周,請見諒,隻有一些山裏的小吃,嚐嚐味道吧。”
郭熙明當即伸手把肉塊抓起來,狼吞虎咽。我深以為戒,唯恐裏麵有什麼怪異的東西,推脫肚子不餓,徑自躺在地鋪上,聞著發黴的棉花臭味。
“幾位客人要去哪裏呢?這麼趕的急?”老太婆一邊紡紗,一邊疑問道。
何永進猶豫了一下,回答:“我們要去黃泉村那裏,找幾個故人。”
老太婆歎了一口氣,說道:“黃泉村?唉,這個村子想找故人,怕是找不到了。”
何永進奇怪,問道:“為什麼?”
“聽說前幾年,黃泉村發生了一場變故,所有人都死光了呢!”
何永進頓時吃了一驚,失聲問道:“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人都會死光呢?瘟疫?”
“好吧,我告訴你。”
老太婆慢慢地敘述起來,十幾年前文革的時候,從縣裏往黃泉村下放了許多知青。但是村子本來就很窮,糧食才剛剛勉強養活村子裏的人,頓時來了這麼多人,還要把糧食分給他們,村子裏的人會被餓死的。於是村子裏的人暗地裏開會商議,有人說,和縣裏說說求情,有人說,把知青趕出去。這幫人都是毛主席派下來的,不能得罪,可以也不能讓村子裏的人陪著餓死啊,怎麼辦?突然有人發言,惡狠狠地說道:“都讓他們去死!”
大家嚇了一跳,居然有人想出了這個惡毒的點子。山裏人雖然自私,但是並不歹毒。這個主意很快被否決,大家吵吵鬧鬧,吵了半年都沒有想出辦法。這時候,突然發生天災,糧食歉收,本來來了很多知青,把糧食吃了不少,這回受災後糧食更是匱乏。當村民眼睛都餓地通紅的時候,終於想起了那個提議殺死知青的主意。
於是一天夜裏,乘知青們睡熟的時候,村子裏的男人們拿著砍柴刀,菜刀,包圍了男女知青們居住的牛棚,摸黑進來,聽到是男人的聲音,就砍下去,聽到女人的聲音,就施展蠻力強奸。慘烈的暴行持續了一整夜,天亮的時候,男青年們都被砍死,扔到野外的亂葬崗,而女知青們都被囚禁起來,供男人們發泄獸語。
當饑荒越來越厲害,打不到野獸,挖不到野菜的時候,人也會變成野獸,紅著眼睛的村民把眼光落到了受到他們淩辱的女知青身上。
“好歹是一百斤,如是殺了吃掉,不知道可以熬多少時間?反正他們又不是村裏人,殺了他們,也不會有人知道。縣裏來人問起,就說挨不了苦,都跑到山裏去,不見了。”
村民們這樣想著,於是拔出了尖刀,拖出一個女知青,像是殺豬一樣的殺掉,開膛剖肚,肢解肉塊,吃進肚子裏,那是他們最爽快的一天。
這樣差不多每隔一個禮拜,就殺一個女知青吃肉,他們吃完肉都把剩下的屍骸胡亂丟到亂葬崗裏,吃了半年多,終於吃完,饑荒也快過去了。
幾年後有一天村長的兒子經過亂葬崗的時候,突然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心裏好奇,膽子又大,於是在亂葬崗上挖掘起來,挖啊挖,居然挖出一具屍體,樣子很恐怖,臉和身子都爛成了泥巴一樣,散發濃重的臭味,看服飾似乎就是那些男知青的。村長的兒子嚇得馬上跑了開去,回家之後一下子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牙齒慢慢變黑,好像中了屍毒一樣。
村子想盡辦法來救他兒子,但是無力回天,很快他的兒子就死掉,屍體發黑帶青,眼睛也化作黑灰狀,散發難聞的臭味。
因為他是村長的兒子,大家都賣村長的麵子,來守靈。到了三更天的時候,很多人都昏昏欲睡,突然聽到一聲慘叫,大家張開眼睛,驚訝地看到,村長的兒子活了過來,但是模樣非常恐怖,腦袋膨脹地像是豬尿泡,牙齒森森,一口就咬在村長身上,連骨頭都咬了出來。大家拿起家麼想救村長,但是村長兒子已經變作僵屍,非常厲害,跳來跳去躲避。等到村長被救出的時候,已經死掉了。大家正要想辦法處理的時候,突然村長也活了過來,變作僵屍,一口咬住身邊的一個人。他們僵屍父子大作祟,隻要被他們咬死,那個死人也會被變作僵屍。這樣一來,村子裏的人一個個都咬死,聽說,整個村子隻有一個小娃娃活了下來,因為躲在炕底下,僵屍不能彎腰咬他。
知道情況的人都說,冤孽啊,這是知青的冤魂在作祟。他們死得好慘,死不甘心,所以才化作僵屍,附在村長兒子身上來殺人。
我側躺在地鋪上,腦袋枕著胳膊,不知是山地夜間本來就陰寒,還是老太婆講的故事實在過於悚人,反正我突然一陣哆嗦,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我眼睛轉動,再看其他兩個人,郭熙明手裏拿著肉塊,口裏也塞著一塊,但是卻已經忘了咀嚼,呆呆地看著老太婆,不知所措。而旁邊的何永進眼珠突出,吞咽了一口唾沫,疑問道:“你是說,黃泉村的人,統統死光了?”
“死光了!人做孽,不可活啊!”老太婆一邊繼續紡紗,一邊回答。
聽完這個故事,郭熙明哪還有胃口,推辭了剩餘的食物,俯下身來和我擠在一起,何永進卻麵色凝重,足足思慮了三刻鍾才躺了下來。我瞟了一眼旁邊呼呼大睡的郭熙明,心想這人倒也安穩,什麼情況下都可以睡著。然後我問何永進:“你有心事?剛才我看你聽完老太婆的故事就若有所思。”
何永進低低地長歎一聲:“打自從我的妹妹死去之後,我就對黃泉村充滿了仇恨,真恨不得將他們一一殺死。但是現在聽到他們竟然都已經死了,突然有種抓住了氣球,又驀然爆炸了的空虛感覺,我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啊!”
我說道:“少怨天怨地了,你妹妹究竟死了沒有,我們都不能確定。明日前去一看,即可知道。睡覺睡覺……”
何永進默不做聲,我知道他還是心事重重。而我腦中卻亂七八糟的想著其他事情,一會兒是風騷的老板娘,一會兒又是嬌小的無雙,片刻又想到了眼前還在紡紗的老太婆,繞來繞去,倏然一震,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我老是覺得這個老太婆有點不對勁!
須知,自從我來到湘西之後,除了受過較好教育的羅明申等少數人以外,另外聽到的其他人說話,灌滿了我兩耳朵湘西土語,縱然如尹玉旻老板之類見過世麵的女子,說的國語湘西味也很重。至於另外其他土著,都是一口猶如外國話的湘西土語。可以眼前這個老太婆,年紀一大把,又住在深山老林裏,極少外出,居然能夠如此流利的用國語和我們交談,絲毫沒有一點不通暢。再說方才她說講的故事,遣詞用句,非一般人能夠掌握,起碼是受過高中以上的學曆才可以。她究竟是什麼人?
我頓時暗暗握緊了登山杖,時刻戒備,萬一那個老太婆稍有異動,即可擊出。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那老太婆還在不緊不慢地紡紗,耳邊郭熙明鼾聲如雷。其實今日一天奔波下來,身心老早疲憊不堪,我不由得眼皮打架,慢慢地失去意思,眼前化作黑暗的世界。
時間無定,模糊的意思重新開始清晰起來,我緩緩張開眼睛,一絲刺眼的亮光射入我眼眸,天光大亮了。我稍微眯著眼皮,等瞳孔習慣了亮光,再整個兒張開,陡然渾身一震,不由得失聲大叫。
“怎麼了!”
何永進條件反射般地拿著登山杖跳起來,眼皮還沒有張開,等他張開,順著我手指方向指去,頓時駭然!
我們居然睡在一口棺材裏!
我定定神,站了起來,四下裏打量,這是一口薄皮棺材,約莫三尺多寬,差不多可以容納三個大男人擠在一起。棺材底鋪著一層棉花,發黴發黑,再看棺材的材質,是用杉木製作,已經埋藏了很長一段時間,所以散發著木頭發黴的氣味。
棺材被半埋在土裏,這裏原先是一個墳包,可能遭遇山洪暴發等原因,把棺材衝了出來,棺材蓋卻不知道去了哪裏。我朝前麵眺望,看到棺材蓋在離我們三四米的地方。
我從棺材裏爬出出來,雙腳剛剛落到地上,突然一滑,頓時摔倒,摔得眼冒金星,手中好像按著什麼東西,圓乎乎的,於是我低頭看下去,忍不住又是大叫,我按著的是一個骷髏頭。
按理說,我骷髏頭見多了,有什麼可怕的。但是這個骷髏頭還沒有完全腐爛完,貼著一層爛皮,特別惡心。在骷髏頭的天靈蓋上,連著一層頭皮,上麵長滿發白的長發,看樣子竟然是一個女人的頭骨。而在骷髏頭旁邊,卻是一隻裂了一個口子的碎瓷花碗,裏麵盛著香油,還捏著一條棉芯。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昨天明明借宿在一個老太婆家裏,怎麼突然一下子跑到棺材裏來了呢?
我瞅瞅棺材蓋,又看看棺材、女人的頭骨和油燈碗,腦中頓時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我們遇鬼了!
傳說老墳時間久遠,即會化作鬼墳。以棺材為鬼屋,以棺材蓋為鬼門,那骷髏頭,就是老太婆,點著殉葬的長明燈,夜深人靜,引人入蠱,作為替死鬼。所幸昨日我們人多,三個大男人陽氣很重,使得鬼怪不敢造次,不然老早被卷入棺材,活活殉葬了。
“怎麼了?”
我回頭看過去,那是郭熙明爬了起來,可能腦子還沒有清醒,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突然郭熙明臉色一紅,那是憋氣的紅,對著棺材裏就喔喔嘔吐,吐出泥土、蚯蚓等奇怪東西。原來昨日老太婆所做的飯菜,就是用這些玩意變出來的啊!幸虧老子警惕,沒有吃下去。
何永進打了一個寒顫,說道:“邪門啊!我在山裏住了這麼多年,也走了不少夜路,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這山,到底怎麼了?”
我凝視著大山,早晨山間氣候濕冷,一層層白茫茫的霧氣升起來,繚繞於森林裏,看似白雲飄飄的須彌仙山一般。但我剛轉過身,就如針芒在背,仿佛森林活了一樣,無數雙山精的眼眸正冷冷窺視著我們,叫人感覺到一股說不出來的詭異氣氛。還是趁早離開這鬼地方為妙!
我們三人馬上出發,隊伍之中,郭熙明一本吐得一塌糊塗,可是畢竟早年是軍隊出身,底子已經打下,我們放慢速度,再喝了一些溪水,走了半個多小時就恢複得差不多了,隻是口中一直嘟噥見鬼了見鬼了。這次真他媽的見鬼了!方才臨走之時,我本想一把火燒掉棺材和屍骸,何永進攔住我說,反正這老女鬼也沒有下什麼毒手,還收留了我們一晚,買個人情,反而把她遺骨收拾好安葬了。
我們穿梭在霧氣彌漫的森林裏,幸虧指南針沒有失靈,所以一直循著既定路線前進,大概走了兩個多小時,突然眼前豁然開朗,霧氣散去,我們走到一個對風口,往下就是一排排民居,黃泉村到了!
從高處眺望,黃泉村約莫有兩三百個房屋,山間缺乏泥土之類的建築材料,所以都是直接用石塊壘積起來。湘西舊時屬於古揚子海,後來地殼變動,滄海為桑田,岩石多是沉積岩,唯獨此處怪異,我看到的岩石,居然清一色是黑色的岩漿岩,似乎是千百年前,該地爆發過巨大的火山。岩漿岩之一的玄武岩曆經風雨,表麵更加黑油油,看上去整個黃泉村就如一個黑色的魔鬼之城!
黃泉村這個名字,我第一次聽說是在九年前,那是在過去的有間旅店裏,我一不小心殺死了趕屍匠,何永進大驚失色,說出了黃泉村乃是傳說中馴養僵屍之村落。之後我又陸陸續續得到一些信息,那黃泉村是以製造僵屍和趕屍匠出名,與過去的羅家集村乃是敵對關係的村落。我推測起來,那黃泉村是當地的土著,而羅家人則是外來的家族,本來就為了土地和水源發生爭執。加上兩個村子都是莫名的神秘村落,一個蓄養僵屍,一個信奉邪教,兩毒相攻,鬥地毫不厲害。我看過羅家人遺留下來的書信後,認為最終還是黃泉村技高一籌,施展手段在幾十年前把羅家集全村屠戮。但是他們也沒有好下場,終於在幾年前遭受奇怪的災害,全村消亡。我不認為這和羅家人無關,或許就是羅明翰幹的吧。可惜他已經死掉了,我問不出什麼話來。那血衣夜叉,或許就是黃泉村的遺民。
我們循著山坡走下,來到黃泉村門口。按照中國古老的村居結構,在村口種植了一棵大樟樹,樹上掛著一口召集村民之用的銅鍾。眼下大樟樹已經枯死,身軀扭曲成一個怪異的模樣,好像是一個人身受酷刑以後才死去。上麵的銅鍾更是殘破不堪,當我們路過的時候,突然咣當一下,銅鍾猛然從樹上掉了下來,把我們嚇了一跳——吊繩斷了。
因為我和郭熙明都是外人,隻有何永進是本土湘西人,理所當然地讓他走在前麵,明知黃泉村裏麵的人統統死絕了,但是我們三個不知道怎麼了,不約而同地把登山杖舉了起來,時刻防備。
我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四周的村居。假若在其他地區,隻要不是羅布泊之類的,幾年無人煙,老早就長滿了草木。但是這裏與其說的村裏人都死絕了,還不如說是整個村子都死掉了。我看不到一隻野雞、一隻野狗,連地上長的野草都沒有。四周靜悄悄的,偶然才有一陣風吹過石頭隙縫,發出嘶嘶的慘叫。
走了五六步,我窺視著民居,突然舉起手低聲喝道:“等等!”
何永進、郭熙明兩人戛然止步,看著我走進一間村居。這間村居的房門老早破敗不堪,我輕輕一推,嘩啦地就倒下,揚起一層煙霧。我穿過煙霧,走進裏麵。和許多貧困的山村居民一樣,裏麵是集食宿一體的房子,石床就在灶台旁邊。我之所以走了進去,是因為看到石床上,似乎躺著一個人形。明知極有可能是死人,但是經不住好奇還是進來看看。
果然在石床上側躺著一個人形,背對著我,衣衫上布滿灰塵,看衣服,應該是一個女人。我上前小心翼翼地登山杖一鉤,女人的屍骸轉了過來,突然哢嚓一下,一樣東西掉了下來,我一呆,愣愣地看著地麵,竟是一具小小的骸骨。
原來這女人是懷抱著孩子一起死去的。
女人和孩子老早化作屍骨,空蕩蕩眼窩一起凝視著天空,訴說著恐怖的經曆。屍骸我見多了,不覺得很可怕,湊近女人是屍骸,挑開衣衫,仔細檢查了一下骸骨,這才走開。
何永進在門口迎接我,問道:“怎麼了,有什麼發現?”
“不是什麼僵屍咬死的!”我搖搖頭說。
何永進說道:“僵屍殺人,實在過於玄奇,如果是我,也是不大信的。你看出來了嗎、他們是怎麼死掉的?”
我的眉毛不由得卷了起來,說道:“非常奇怪,他們身上沒有任何傷痕,也不像是瘟疫襲擊。而是一下子就死掉了。就像有種看不見的殺人武器,殺人於無形,實在太奇怪。”
何永進歎道:“反正也不管我們的事情,走吧,去找找墳墓。”
山裏人為了節省土地,一般都把死人的墳墓都遷葬在一片固定的山地上。我們走過村頭,就看到了墳墓區,一邊是比較整齊的墳墓,另外一邊卻是屍骸亂放的亂墳崗。何永進的妹妹既然是被人買來殉葬,自然是安葬在墳墓區裏,我們一塊塊地看著墓碑,倏然眼前一亮,前麵一方墓碑,上書:愛子某某兒媳何水仙之墓。
“就是這裏!”
何永進激動地不得了。
三個人當下脫下了外褂,拾了幾樣家麼,就開始幹起盜墓賊的勾當。我倒是無所謂,幫戰友一把,可是郭熙明苦了,這個家夥原本以為我們來找寶貝,但是想不到是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活,無奈之下,也隻得幹了起來。三個人大男人力氣大,加上山村小墓,埋葬的也不是很深,不過片刻,就挖出了兩口棺材。當登山杖一把撬開棺材蓋之後,何永進身形頓時定住,臉上神色呆滯,因為他看到,棺材裏躺著兩具屍體,尚未腐爛的衣物清楚的顯示,這是一男一女。
何永進痛苦地蹲下去,像個小孩子一樣,捂著額頭哽咽。我長歎一口氣,他們兄妹情深,這遠遠不是我這個孤身一人的光棍所能體會。我把目光移向女人的骸骨,按照常理推斷,等下何永進定然將其撿起來,收拾回家安葬。我細細盯了一眼,突然大叫道:“不對,這女人不對,絕對不是你妹妹!”
“什麼!”
何永進頓時跳了起來,叫道:“你說什麼?”
我指著女屍裸露的牙齒說道:“從這副牙齒的磨損程度來看,這個女人的年紀絕對超過八十歲,怎麼可能是你那個才二十出頭的小妹妹呢?”
何永進頓時陷入迷茫中,口中喃喃自語:“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嘿!老母雞換鴨,真他媽的邪門了!怎麼回事?
我扭頭看到何永進一直苦苦思索,額頭冒出絲絲熱氣,麵頰通紅如關公,渾身上下不住輕微地抽搐,竟然是有些思想過度,走火入魔的情形,若不再及時搶救,極有可能像是工作超標的電動機一樣,冒煙燒壞。於是我急忙上麵安慰道:“老何,我看另外一具棺材裏的屍體是個年輕男子,顱骨頂部骨縫還沒有愈合,死的時候絕對不會超過二十歲。而所謂配冥婚,總不可能是配這個老太婆吧?既然不是殉葬,說不定就是男死屍他媽。由此有一件事我們可以確定,你妹妹尚未有死亡的證據,尹老板很有可能就是你妹子!”
何永進猛然一震,頓時從迷茫中清醒,麵露驚喜的神色,大笑道:“也對啊!我們過來的目的,就是確認我妹妹死生。沒有屍骸,就不可說她死掉。尹老板極有可能便是我妹妹,但是因為某個原因,而暫時不能與我相認。哈哈!”
何永進想通了問題,立時心情舒爽,渾身一下子就年輕了四歲一樣,容光煥發,那種憂愁悲哀的黑霧從他身上無影無蹤,回複了當年開朗戰士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