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這天天朗氣清。
一大早幾個夏侯將軍便借著宮宴之名將曹操請走了,平時的護衛軍以及宮人都撤走了,偌大的掖庭冷冷清清的。
隨行我隻帶了秀芝,還有曹操派發的一小隊侍衛,他們都受了曹操下達的實則保護,暗則監督之命,我也不能拒絕。
回荀府的路早已不是原來的模樣,相比起當年袁紹占領的戰亂之時,曹操曹丕這幾年大刀闊斧的建設使鄴城初具規模。荀彧的萬歲庭侯府也在曹操盛意拳拳之下,一而再再而三地擴建。
闔府大小全立在大門前等候,這種久違的場麵出現在我眼前,眼眶一熱,心裏洋溢著的是滿滿的暖意。
是的!我回家了!在自己家人的身邊,才是這世間最大的樂事,荀家不僅是我在這個時代生活的起點,也是最令我有歸屬感的地方。
“涵兒……歡迎回家。”當依舊清秀溫雅的荀彧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不顧形象地撲了過去,伏在他的肩頭抽泣起來。他微微一顫,隨即隻把我摟得更緊,熏香的氣息縈繞在我周圍。
這將近一年以來,憋了這麼久的淚,即使是在曹操麵前,我這麼久沒有縱容自己真真切切地哭一場,流出心底最痛的淚。隻記掛著那份提心吊膽,那份顧忌……而荀彧不一樣……
“文若……文若。”沒有喊他二兄,也沒有荀令君那般生疏的稱呼,他就是文若,溫潤如玉的君子,他是這個世上待我最好的男子!
他擁著我的肩,輕輕地拍著拍著……
我哽咽著,在失去一切後仍然有他的懷抱,原來依舊這麼的溫暖。
天下間,隻有荀彧的擁抱,才能叫我如此安心。
時隔一年,家中發生的事情還真不少。
去年入秋之時,友若這個閑不住的家夥在某天收拾包袱說要出去遊學,就離開了鄴城,前些日子來了書信,說是到了南陽一處。
去年三月,曹操增荀彧食邑前後共計二千戶,還要授以三公,荀彧讓荀攸推辭十幾次才作罷。
荀攸則在去年與荀彧同時被曹操增加封地四百,並前七百戶,轉為中軍師。
照兒隨著唐姬回娘家小住一陣,說是下個月回來。
還有個人不得不提,長兄荀衍過世!對於這個長兄家中向來諱莫如深,我也一直知道荀彧他們是兄弟三人,但我一直以來見到的隻有荀彧和荀諶。他從小性子強硬,不向往先祖的學識淵博,不愛舞文弄墨,連學堂都不願去,荀彧的父親荀緄恨他不爭氣,早早就讓他成了家搬出荀府。荀府的重任也就由此落在了荀彧的頭上。荀衍他從前是鄴城的監軍校尉,後來立了功後封了侯,性子更加倨傲,與荀彧他們也沒什麼來往。此次他去世,荀彧卻要我們幾個兄弟姐妹都去祭拜。
幾日忙碌的葬禮儀式之後,家中眾人心裏緊繃的線終於鬆開。
在中午愉悅的家宴之後,我準備給在書室裏議事的荀彧和荀攸送些茶水點心去。才繞到門口,就聽到荀彧說:“看來罷黜三公也是指日可待了!”
“漢室……”荀攸說著,聲音卻漸漸低沉。
三公是中國古代最尊晏的三個官職的合稱,遠在周代便己有此詞。漢製,三公府分部九卿,太尉所部太常、衛尉、光祿三卿。
東漢初仍設三公官。漢光武帝劉秀推行帝王集權,不使權歸大臣,名義上仍設名位顯貴的三公官,但實權漸歸尚書台。東漢末年董卓為相國,居三公之上。
我敲了敲門,伸手打開門。“在家就不要談朝堂之事了!”我笑吟吟地道:“這樣好景致,待在房中閑聊,那就太可惜了。”
桌案上的博山爐裏焚著荀彧素性常用的熏香,縷縷輕煙嫋嫋發散著。其餘的空閑地方有序地放置著大量的古籍資料。
“那搬去外邊亭台坐坐?”荀彧揉了揉太陽穴,問道。
“春光明媚,別總待在家中,我們出去嘛出去嘛。”我放下盤子,擺著茶具。
“那咱們出去踏青?”荀攸提議道。
“好的好的!我立刻去收拾收拾!公達給我弄匹馬!”不由分說,我便丟下茶具,衝出門去。
三人三騎,策馬揚鞭往城外奔馳而去。身後仍舊跟著曹操派來的侍衛隊,由於之前有吩咐他們隻需跟著我,不許幹擾我們的興致,所以我們不知不覺便走得遠了。
天空晴朗,沒有一絲雲彩,城郊外山腳下有一片碧澄澄的大湖,在遼東地區和宮殿裏待久了,實在是太久沒有看到這樣去感受大自然溫柔的一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