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分滿盞黃金液(1 / 3)

(一)滿塘紅

磨刀李村炸開了鍋,都說李德林的兒子李盛奇出息了——在深圳發了大財。年紀輕輕的,還當上了總經理,開的是桑塔納轎車,夾的是牛皮大挎包,提的是移動的“大哥大”,吃飯還有縣領導陪著,甚至還有市裏的大領導……。對於這些越傳越邪乎的、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的信息,李盛奇不置可否。

一時間,李德林家門庭若市,門檻也真的給擠破了。那天兩撥人剛好一進一出,本來就有些破舊的大門“哢嚓”一聲,真斷落了一根鈕梁,幸好沒砸到人。七大姑八大姨、叔叔大伯們無非就是來問問,奇奇可不可以帶上幾個表弟表妹,堂兄堂弟們出去找找事做,在外也好有個幫手。

“萬一有人欺負我們磨刀李的人,也好讓外人見識見識,有著皇家血統的我們磨刀李村人團結的力量。”他們七嘴八舌的一番慷慨陳詞,弄得李盛奇啼笑皆非。“這都什麼年代了,你們還這麼老思想、老社會啊?”

話雖這麼說,可到關鍵時候,還真別說,磨刀李村人還真會挺身而出幫襯自己磨刀李村人。

那一年,奇奇從磨刀李村,包括枉山片區李姓人家,帶出去十多個青年男女,其中就包括李盛奇的叔伯堂兄大頭李盛兵。由於與大頭相依為命的唯一親人——翠花奶奶已經過世。李德林看著孤苦伶仃,且又年近四十的李盛兵怪可憐的。就跟李盛奇說,把你大頭哥哥帶上吧,他有力氣又能吃苦,盡管腦子有點問題,但很認家裏人的,能搭個幫手就搭個幫手吧。再不濟,幫你看看場子也是好的。李盛奇也是一出於同情,二轉念一想,工程項目的基建地還真的需要有一個像大頭哥哥這樣憨實的人看場子。之前請的看場子的人基本都是當地人,他們要麼是監守自盜,要麼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毫無原則地任由場內的材料頻繁被盜。基建項目部總是為這事來煩擾李盛奇,李盛奇也是幫著想了各種辦法。現在好啦,李盛奇將基建材料的進出程序、重要性,以及哪些人可以來拿東西等等,都跟大頭耐心地梳理、講解。雖然大頭沒讀過書,腦子也不好使,但老天總會在關上一扇門的時候,開啟一扇窗。他識別人的能力還是不錯的,什麼工程項目部經理伍大明、施工隊隊長張金寶、小包工頭李西皮等,這些人但凡來拿東西,他都會記得。也就是說,是什麼人來拿東西他一定記得,但拿過什麼東西他卻未必記得住。不記得時,他就會用手摸摸後腦勺,習慣性說出那句經典,“哦,我忘了。”

李盛奇所提到的這些部門的負責人,大頭都牢牢地記在心裏,也能清楚地記得他們,並說出他們的基本情況:伍大明,也就是小伍子,是奇奇的高中最要好的同班同學,現在是他的左膀右臂,得力助手。張金寶,小名叫“大塊頭”,是秀秀的小學同學,泥木匠出身,手藝很好。李西皮,磨刀李歐峰山腳婁下李村的遠房表弟,現在是秀秀小學同學陳悅兒的丈夫。

李盛奇是很會知人善任的。除了“小伍子”伍大明文化層次比較高,江北農大畢業,可向更高層次的管理崗位進行培養外。“大塊頭”張金寶和“獨眼”李西皮,則都是初中畢業,但他們都很務實能幹,做些基層的管理是不在話下的。何況,他倆都是跟著李盛奇一起摸爬滾打多年的難兄難弟。

最初,李盛奇還在最底層挑石灰桶的時候,他與“大塊頭”張金寶和“獨眼”李西皮,並不在一起。且相互之間都不知道彼此,原來他們竟然都在同一座城市。

李盛奇清楚地記得,他第一次聽說“大塊頭”張金寶的事跡,是在一次飯局上,桌上的人都在連連誇獎一個人,說這個人天不怕地不怕,敢與黑惡勢力打鬥。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李盛奇依稀能夠理清他們敘述的事件經過:

九十年代初,也就是李盛奇畢業之後的幾年間。改革的步伐,正如火如荼。“打開窗戶,新鮮空氣會進來,蒼蠅也會飛進來。”

於是,治安環境也有些亂象叢生,特別是他們所在的板栗片區。敲詐勒索、聚眾鬥毆、欺行霸市等時有發生,很多事情都得靠自己處理解決。隻要沒人報案,又沒出人命,往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幾天,“大塊頭”張金寶很開心,因為他們接到了一個大活兒:一棟十六層高的大樓,包括砌起牆體及外牆粉刷。他們一共十二個人,預計幹這項工程,需要三個月左右的時間。幹完之後,估計每個人至少分得到六千元左右的報酬。

於是,張金寶他們起早摸黑,熱火朝天地拚命幹著,雖然張金寶剛來沒多久,但因為他祖傳的手藝好、人緣也好,大家都很接納他,願意和他一起均分工資。

幹了十天左右,最難的地基以及底下三層完工了,接下來就是後麵扶搖直上了。大家都很清楚,如果中間不出意外,順利完工沒有任何問題。

那天,大夥兒又幹到了摸黑,正準備收工吃飯時。工地上來了一群人,三、四十多個,黑壓壓的一片,手裏拿著鋼筋、砍刀等凶器。這時,一個矮個子長頭發男子,爬上一輛破舊的推車上,像個太監一樣嗲聲嗲聲的嗬斥道,“你們,立即收拾東西,滾蛋!這個工程歸我們了!”

這就是地地道道的明搶,不但工程要全部被搶走,就連原來砌好的底下三層,也不會給分文補償。如果誰敢不服,他們還會提刀來砍、帶棒來揍。

大家麵麵相覷,張金寶也很快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隨即用家鄉方言,跟另外十一個人低聲說道,“今天,我們絕對不能退縮,不能讓給他們!我們得拚命!”然後,他又馬上轉過頭,大聲用普通話,假裝著很無奈地向對方求饒。

他深知,求饒肯定不會得到憐憫,隻會招來對方的嘲諷和輕蔑,如此就更好,這也正是張金寶希望看到的,他的目的就是要讓對方放鬆警惕、麻痹大意,會誤認為他們這十幾個人,肯定會識趣的選擇知難而退、落荒而逃。

以前張金寶沒來時,他們這十多個人,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情,一般都是自認倒黴。當然,也有不服的。結果是,被打到醫院躺上幾個月。但這一次,他們遇到了“大塊頭”張金寶,一個鼓動大家準備拚命的張金寶。

隻見,張金寶全身繃緊,手拿水泥刀,走在最前麵。他一邊故意走得很緩慢,裝作很害怕、走路不穩的樣子,一邊在嘴裏不停地大聲說,“好的,好的,我們這就走!我們這就走!”

同時,“大塊頭”又用家鄉方言要求大家,緊緊跟著自己,不要掉隊,共進共退,並下達了最後一道指令,“隻要我一動手,你們就立馬上來!見誰打誰,不要手軟。要拚命,今天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

怒火中燒、殺氣騰騰,但臉上略顯溫文爾雅的張金寶,身高一米八,走在最前麵,但對方始終沒有覺察到什麼異樣。他們以為:此人個子雖高,但文弱、瘦小,且歪歪扭扭地走來。帶著一個比頭還大許多的頭盔,連眼睛都遮著,不敢正視。雖然後麵跟著十幾個人,但他嘴裏卻還一直在不停地求饒。

但事實上,張金寶沒有絲毫膽怯。他初中畢業後,就一直跟著父親,幫人建房砌牆、挑磚搬瓦,曆練出了一身膽氣和力量,真正的天不怕地不怕。走近了這群人,張金寶沒有立即動手,他往他們人堆裏,走了兩、三步,來到中間一個三十歲左右、滿臉絡腮胡子的男子麵前。直覺告訴他,此人應該是那群人的帶頭大哥,因為那群人說話時,總會不停地看著他,仿佛很依賴此人。

猛然間,張金寶掄起水泥刀,拚勁全力朝他臉部斜劈了下去。但見,“絡腮胡子”雙手捂著臉“嗷嗷”直叫,鮮血從指縫中流了出來。張金寶也清楚,這水泥刀雖算不上鋒利,但這一刀是從他臉部的右上角往下,著力點應該在右眼。可以肯定,“絡腮胡子”的右眼基本廢了。但想一刀製勝是不可能,緊跟著,他又趁著“絡腮胡子”雙手捂臉,完全暴露出自己的襠部之際,照準他的小老二和蛋蛋又是一刀——估計蛋蛋也完蛋了。然後,又攥緊拳頭朝著對方的胸部,狠命一擊。

這一拳,張金寶用盡了全身力氣。再加之,“絡腮胡子”已被猝不及防的兩刀,打得幾欲昏厥。可想這一拳打出去的效果,毫不誇張地像電影裏的慢鏡頭——被擊出幾米開外,四腳朝天。

此刻的張金寶,已完全打紅了眼,水泥刀一陣狂舞,劈、砸、砍、揍……,短短的幾十秒,接連撂倒六、七個。

跟在張金寶身後的這十一個人,也都是有一股子蠻力的鄉下漢子。他們平時都受夠了這個區域地痞無賴的欺淩和侮辱。今天,在不要命的“大塊頭”張金寶的帶領下,也是迸發出了自己前所未有的潛能,將全部的怨氣、戾氣、匪氣,都統統撒在這幫人身上。個個拚命砍殺,人人勇往直前。

一時間,工地上仿佛在拍古惑仔電影,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最後的結果,對方三、四十人,從最初的試圖抵抗,到後來的拚命逃竄,最後逃得無影無蹤,完全不顧躺在地上的這十幾個人。

“大塊頭”張金寶他們也沒有窮追,畢竟自己人少,而是回頭處理躺在地上的那些呻吟哭嚎的家夥。“大塊頭”從這幫人中,一把揪出那個耀武揚威,像太監一樣拚命喊話的人。他厲聲喝問:

“你個‘假太監’!你們到底是哪裏人?誰是你們帶頭的?”

“假太監”說,他們是域南的,然後指了指第一個被“大塊頭”打倒在地的“絡腮胡子”——他先是挨了“大塊頭”兩水泥刀,然後又挨了“大塊頭”奮力的一擊。倒下去之後,又被無數人從身上踩踏而過,根本沒有起身反抗,或者逃避的機會。等到“絡腮胡子”終於鬆一口氣的時候,渾身的疼痛令他難以忍受。他一手捂著什麼也看不清的眼睛,一手捂著自己襠部的蛋蛋,想極力掙紮著爬起來的時候,卻又見“大塊頭”他們折身回來了。

“大塊頭”的直覺非常正確,他第一個下手的目標,就是對方的帶頭大哥。此人身高一米八五左右,比“大塊頭”高出半個頭。而此刻,這家夥卻平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大塊頭”虎視眈眈怒視著他。

這時,有人俯身貼耳告訴“大塊頭”,此人橫行霸道好幾年了,手下有一幫人,到處欺行霸市,搶錢搶活,經常欺負外地工友們。“大塊頭”一臉殺氣,毫不猶豫地命令道:“把他廢了!”

這是大家誰都不敢想象的指令。

不一會兒,“絡腮胡子”兩條修長大腿的腳筋,瞬間被挑斷。雖然他一邊哭嚎,一邊求饒,但現場沒有任何一人可憐他。

“雙手要不要也砸斷?”人們餘怒未消。

“算了,他右眼也殘了,蛋蛋也完了,雙腿也廢了。留下雙手,方便讓他自食其力吧。”此時,張金寶又顯得很冷靜。

但當他轉過身時,又看見那副奴才般嘴臉的“假太監”。他一揮手,“把這個‘假太監’的嘴巴打爛!牙齒砸碎!”

很快,幾個人將“假太監”拎了過來,五、六磚頭下去,“假太監”滿口鮮血,牙齒一大半被砸。殊不知,“大塊頭”張金寶平時對於這種狐假虎威的人,也是最痛恨的。

剩下的人,躺在地上瑟瑟發抖。“大塊頭”也沒有為難他們,隻是咬著牙對他們說:

“老子叫‘大塊頭’,你們給我記住了!你們域南人,為什麼不自己好好幹活兒,非要搶別人的飯碗呢?今天讓你們活著回去,就是要警告你們,以及你們那些逃跑的人,下次再讓我碰到你們欺淩外地工友,我會將你們全部當場打死,說話算數!順便再說一句,別忘了,把你們的老大抬上,滾吧!”

那天晚上,出於安全考慮,“大塊頭”他們沒敢再回到幹活的工地上睡覺,而是去找了更多老鄉同伴,向他們一起通報這件事,並商量接下來該怎麼辦。最後大家一致同意,明天開始四十個人一起去做,盡快完工。以後,有活同幹,有難同當。不欺淩別人,但也決不讓人欺。

沒想到的是,才來不到幾個月的“大塊頭”張金寶,一戰揚名。從此,人們記住了這個來自江北磨刀李的——“大塊頭”張金寶。

李盛奇才欣喜地獲悉,“大塊頭”張金寶哥也在深圳,且和他一樣從事著建築行業。直到後來,隨著他的不斷升遷。李盛奇就想盡一切辦法,將“大塊頭”和李西皮一起招致麾下,並規勸他們以後遇事,要合理合法地解決,絕不要以暴製暴。

李西皮也是奇奇小時候的玩伴。盡管李西皮比李盛奇年長,但因為都特別頑劣,所以他們總愛一起玩耍、互掐。

成年後的李西皮和李盛奇就再也沒有什麼交集了。李盛奇讀大學,而李西皮卻更是放蕩不羈。不料,後來李西皮遇到了歐峰半山腰陳家橋村的、同樣無拘無束、無法無天的陳悅兒。當時的悅兒,恰好剛處在失戀之中——因為她深愛的朱彥剛,屢屢拒絕她。所以,她為了擺脫父親陳東強的幹預,也為了受傷的心靈得到慰藉,就立馬答應了李西皮的死追爛纏,沒過多久就嫁給了“獨眼”李西皮——這也是悅悅跟李盛秀去信說的,她會隨便找個人家嫁了的真實原因。沒想到婚後生活還算不錯,李西皮信守諾言,跟她安安穩穩地過日子,隻是三個孩子的生活和撫養成了問題。於是,他們夫妻倆個一起來到深圳闖蕩。因為沒有多少文化,李西皮隻能去一些工地幹粗活、累活、重活……,陳悅兒卻在工地打雜,或為工地工友燒火做飯。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悅悅竟意外地發現了自己打工的工程項目部經理,是秀秀的弟弟李盛奇。在李盛奇的關照下,李西皮也很快來到了李盛奇所在的工程項目部,當上了小包工頭,陳悅兒則去了施工隊負責整理內務、打掃衛生、為工友們洗衣物。李盛奇當上老總後,他們的工作就更加穩固了。因此,李盛奇吩咐的事,他們都會不折不扣地出色地完成,包括這次安排大頭去看場子。

可陳悅兒卻不怎麼待見大頭。一開始還沒有什麼感覺,就是總覺得大頭傻愣愣地笑得瘮人。後來她終於發現,這傻大憨包總會蹭到自己身邊,不停地盯著自己的胸前和臀部,然後咧著嘴傻傻地說,“真好看,真好看!”

“你說什麼?”悅悅氣憤道。

“哦,對不起,我我……忘了。”

大頭正式進工地上班的第一天,李西皮來拿腳手架鋼管。他在另一頭數著鋼管,大頭就在這一頭撥弄著一大把竹簽。李西皮抓出一根鋼管,大頭就拈出一根竹簽。李西皮問,“大頭哥,你這拿著竹簽幹嘛呢?”大頭傻笑著說,“這這——數鋼管呀,方便多了”。 李西皮也是無奈地點點頭,“行行行……你數,接著數。”他心想,這沒讀過書又癡呆的憨包,還能想出這法子,也是服了。

第二天,下起了鵝毛大雪。剛從外麵塔吊車上作業下來,又巡完場子的李西皮,凍得直哆嗦。他還是沒能忍受外麵的極度寒冷,一邊嗬氣取暖,一邊鑽進工棚。驀然看到,大頭在一個廢舊的油漆桶裏,裝了些工地撿來的廢棄木材燒火取暖。李西皮說手冷腳冷,得想個辦法燒點熱水燙燙腳,可偏偏昨晚燒水壺又給工友們燒壞了,怎麼辦?大頭嗬嗬嗬地轉身出去,不一會兒抓了幾個廢舊的雪碧塑料瓶進來,裝滿水後,丟進油漆桶的火中。

“這是幹嘛?”李西皮問。

“燒水啊……。我冬天在家也總是這麼玩的。奶奶也問過我‘燒得開啵?’你待會兒就知道了。”

不一會兒,瓶中的水滾燙滾燙的,瓶子居然沒燒爛!

李西皮很開心地用瓶子燒的水泡了一會兒腳,明顯感覺舒坦多了。他一邊說笑地誇著大頭,一邊穿好了鞋襪。

“有人偷鋼材咯!有人偷鋼材咯!”不知外麵是誰的一嗓子驚醒了大頭和李西皮。他倆迅疾衝了出去。

“大頭哥,你快去堵後門,我去前麵追!”

“後……門?在哪兒呦?‘獨眼’李西皮哎,我我……忘了!”情急之下的大頭喊出了李西皮的綽號——李盛奇交代過他的,正式場合不能叫領導的外號。

“繞過那輛塔吊車!就看到啦!”

“哦哦哦——。”大頭應聲衝去。

很快,李西皮追趕者三個大漢奔向後門。但三個大漢驀然發現,身材高大、魁梧結實的大頭,一手拿著一根鋼管,像一尊雕像立在門口。三個男子見狀扭頭奔向身材瘦小的李西皮,“哢嚓”“噗通”,與李西皮扭打在一起,並迅速將李西皮撂倒在地。正當他們三人準備再逃時,大頭一個箭步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但見李盛兵左手一甩,右手一揮,兩棒鋼管撂倒兩個,最後一個飛步踹到最後一個。“去啃泥巴土吧!”大頭吼道。

三個人幾乎同時呲牙咧嘴,滿地打滾。李盛兵又一個箭步跨上前,拎起一個,傻笑著問道,“泥巴土……香……啵?”

此時,李西皮也捂著肚子站了起來。工棚裏的其他工友也及時趕到,製服了三個小偷。

“工地場子裏來了個厲害的主!”這消息不脛而走。從此,大頭李盛兵聲名鵲起。

李盛奇也大大地表揚了這位傻哥哥。悅兒對大頭也有了重新的認識,不就是盯著看嗎?讓他去吧。一個四十多歲沒沾過女人腥的傻子,不會做什麼過份的事的。李西皮也幫著安慰著悅兒——經過護場鬥小偷這一事,李西皮也開始念著大頭的好,要不是這傻大個的及時出手,自己不知道要吃什麼虧呢。

轉眼又到了開春。有人說,春天就是女人的春天。悅悅也是這麼說的,她剛剛在工地旁的小池塘邊洗完了衣物——那是李西皮和他的那幫大老爺們的一堆髒衣物。她開始舒心地感受那久違的暖人陽光,品味著甜蜜的花香。她像是在內心由衷地感慨:我等的春天終於到了。

她撂下這一大桶衣物,直奔池塘邊小樹林中那一簇簇血紅的山茶花——她去工棚收工友們的髒衣服的時候,就看見工棚的塑料瓶裏裝著好多山茶花,大頭告訴她是他在這片樹林裏采摘的,正當大頭還要跟她說什麼的時候,陳悅兒就已收拾好了衣物跨步走出了工棚。

現在是悅兒忙裏偷閑、自由支配、享樂自我的時間。她興奮地采摘了兩朵插在頭上,在她那身雪白的外衣的映襯下,將火辣的身段妝點得更加撩人。

這美豔的一幕,恰好被一個滿頭汙垢、叼著香煙的痞子模樣的家夥看到——他在樹底下正撒著尿的呢。性感的悅兒,直勾得他愣愣地發呆。隨即,他鑽入了一棵歪脖子樹下的草棚子裏。一會兒,從草棚子中又蹦出來七、八個二十出頭的他的同伴。原來,剛好當天是周日,附近鞋廠這幾個好賭成性的小痞子,又聚在一起擲色子。他們在這兒賭得天昏地暗的,已是連著三天沒去上班了。這幾個輸了錢的家夥正沒地方撒氣呢,看見一個孤身的美少婦,旺盛的荷爾蒙爆發,動動邪念,那還不是秒秒鍾的事?

他們蜂擁而上,將悅兒團團圍住,嚇得悅兒哭爹喊娘直嚷嚷。那個先前撒尿的家夥,一個竄步飛將上前,一把緊緊摟住悅兒,雙手胡亂在身上一通摸。另一個膽大的也撲將上前,拉拽著悅悅的衣褲……。

就在著千鈞一發之際,一聲大喝:“住手!”猶如晴天霹靂。震得樹林嘎嘎作響,震得山茶花和樹葉也仿佛掉落一般。

陳悅兒一看,喜出望外,“大頭哥!”隨即癱坐在地。

每到周日,大頭都會放小半天假。近段時間,隻要他閑著沒事,就會跑到樹林中來采摘山茶花。他知道陳悅兒喜歡,總想摘了之後給悅兒送過去,但始終沒有邁開那一步。於是,他就用雪碧瓶子灌上水裝著,放在工棚裏。計劃著哪天,悅兒來收衣服的時候,給她。

今天,他本想叫住悅兒送她花的。但陳悅兒卻匆匆地拿起髒衣服走出了工棚。他也就下意識地跟著出來,繼續獨自在樹林中尋找著山茶花。直到聽見悅兒驚叫,接下來他所看到的這一幕是他所沒有料到的。

他大喝一聲撲將向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掄起拳頭一頓猛揍……。但終究好漢架不住人多,雙拳難敵四手。漸漸地他們幾個將大頭逼近池塘邊,但大頭還是伸出右手緊緊抓住其中一個大個子,一把將他高高舉起,但大頭還是有些猶豫,該不該將這大個子扔進池塘?要扔進去這小命可不一定保得住的。就在這遲疑的片刻,“噗嗤”“噗嗤”從大頭背後傳來幾通悶聲——原來那個撒尿的家夥隨身帶著一把折疊刀,照著大頭腰間後背就是幾刀。

“呦嗬,打打不贏,還還……咬人啊……。”大頭扭過頭,左手一掌將他打入水中。“喝喝……你娘的尿去吧……。”但瞬間,他一個踉蹌,沒能支撐住。大個子也順勢掙脫落地,隨即“咣當”一腳踹在大頭身上,大頭無力地癱倒在地……。一大灘血順著塘邊的地麵,流向池塘,慢慢地染紅了水麵。

幾個小流氓見狀不妙,撒腿便跑。此時,嚇癱在地的陳悅兒,趕緊跑過來,一把抱住大頭。她一邊哭,一邊叫喊:“大頭哥,大頭哥,你醒醒,你醒醒……”。

“你叫我……什麼……?我忘了……。”大頭傻傻地笑著。

“大頭哥,你別嚇我哈!”

“給給……送給你的……”大頭隨手從懷裏拿出一束山茶花。“還有……工棚裏的……都是送給你的。”他躺著悅兒的懷裏,感受到了悅兒的心跳。

“悅兒……懷裏……真香!”

“大頭哥,你香個夠吧……。”說完,她緊緊地將大頭的頭攬入自己兩個碩大的乳房間。大頭傻傻地笑著,閉上了眼睛。

李西皮抄著家夥,帶著工友們趕來了。

李盛奇也來了。

大家都呆呆地看著悅兒抱著大頭在不停地抽泣。李西皮俯身安慰著陳悅兒。李盛奇也緩緩走上前蹲下身子,摸了摸大頭的鼻息。悅兒抬起淚眼,搖了搖頭。這時,大夥兒才注意大頭臉色慘白,從腰間流下的血已經染紅了整個池塘。

他們默默地肅立著,望著這滿塘的血紅——這是真正的滿塘紅。

(二)幸福滿滿

大頭李盛兵死了,行凶者也伏法了。李盛奇安排李西皮夫婦將大頭的骨灰送回了磨刀李。

李德林也依照兒子的囑托,按族規中的生死條律之“慎終追遠,明德歸厚”的祖訓,厚葬了這位俠肝義膽的壯士。那一天,陳悅兒趴在墳頭又是一陣痛哭。事後,李西皮也表示,李盛兵因未婚無子嗣,從今往後,移李盛兵之譜牒,列於李西皮支派,並囑後人按先輩之法,代行孝禮。當然,這樣的做法,李德林及磨刀李族老們自然是歡喜的。

對於李盛奇而言,大頭的意外身亡,他是很自責的,畢竟人是他從磨刀李帶出來,但生活仍需要繼續,畢竟已是二十一世紀了。深圳的發展正日新月異,產業的調整和重新布局也勢在必行。

早在1998年元旦,香港光耀陳氏集團深圳分公司就已正式更名為香港光耀陳氏集團中國事業發展總公司,由李盛奇擔任總經理。陳中珠調任香港集團總部——名義上是調任香港,其實是安排阿珠赴北京辦事處,協調香港總部與北京商貿部的關係。其實質就是哥哥陳中豪,為了緩和妹妹阿珠與妹夫朱彥剛的夫妻關係。畢竟阿珠與朱彥剛結婚已經五年了,孩子都已四歲,卻還是夫妻兩地分居。個中緣由,朱彥剛不願意放棄北京京都電視總台的工作,而阿珠又不準備拋棄自己的事業。再加之文化和性格的差異,對待社會發展與處世方式的不一致等,他們之間的隔閡也越來越大。

陳中豪看在眼裏,急在心中。他是比較欣賞朱彥剛的才華和對事業執著的態度的,但他也能理解阿珠的追求和執拗。他總想為妹妹和妹夫做點什麼——當他聽說自己的親表妹李盛秀為了朱彥剛,至今未婚的壯舉後,更是為妹妹阿珠捏著一把汗。盡管他明白,李盛秀不是那種橫刀奪人之所愛的偽君子,但他深信阿珠做好自己總是沒錯的。

於是,他任命了李盛奇全權負責香港光耀陳氏集團在深圳的中國事務。讓阿珠回歸家庭,看看通過自己的努力,是否能幫著妹妹挽回他們這段維係了半個世紀的情感與愛戀。

這是阿珠和朱彥剛之間的一件大事,也是香港光耀陳氏集團的一件大事。當然,1998年發生的大事還遠遠不止這些:比爾蓋茨發布了Windows 98係統;世界第一台iphone誕生;馬化騰開始做騰訊QQ、搜狐、新浪;京東正式創立,開啟中國互聯網的黃金時代;那一年,還珠格格風靡大江南北;趙本山第一次上春晚;那英和王菲合唱《相約98》,成為很多人心中永恒的經典。同樣也是那一年,中國經曆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洪水讓湖南方平的大豆減產,大豆的原料供不應求——從清朝延續至今的醬幹作坊遭受巨大衝擊,但三位具有創新精神的方平縣吳市鎮青年段德江、李可能、鍾九,在麻辣醬幹、麻辣豆筋的基礎上,使用麵粉代替豆粉,改進生產工藝,采用單螺杆擠壓熟化技術,加入辣椒、花椒、孜然、糖、鹽、植物油等佐料,創新發明了辣條,開啟了辣條這一零食的傳奇之路。

那一年,李盛奇除了事業達到了他個人的巔峰,同時,也收獲了屬於自己的愛情與婚姻。他如願地娶到了苦苦追求十二年的“小金果”金英——嶺南大學醫學院的博士生。小金果為了李盛奇,放棄了在大沙儒雅醫院的高薪與職位,轉向了深圳萬民醫院。李盛奇承諾不僅不幹涉她的事業,而且還要並全力支持她為醫學事業獻身的精神。

那一年,李盛奇的弟弟李盛壯也與哥哥一起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李盛壯於1991年畢業於京都航空學院,後又先後讀了碩士、博士。畢業後,他直接作為高端人才,選調進中國航空航天發展戰略總部第五院擔任培訓教官。專門培養航天飛船各類指揮、操作,以及搜救隊員等培訓工作,

他決心用自己之所學,傳授學員們各種返回艙的扶正、開艙門、吊裝固定技術和某型號電台等操作使用技術。他暗下決心,一定要把專業知識教好,為國家培養出一大批這方麵的優秀人才。

在李盛壯的悉心指導下,一大批一流的專業學員應運而生。比如他大伯李德安的兒子李盛國,就是其中特別突出的一位。

四年前,李盛國從中國人民解放軍航空裝備技術指揮學院畢業,被分配到了剛剛組建的著陸太空救生回收隊,成了一名搜救隊員。當他知道救生回收隊,是中國航天指揮部隊中唯一一支專業擔負航天器回收任務的部隊時,李盛國激動萬分。自己的工作原來同載人航天事業聯係在了一起,與宇航員的生死安危聯係在了一起,這是多麼神聖、多麼自豪的工作啊!

特殊的使命和神聖職責,使李盛國在興奮之餘頓感到肩上的擔子沉甸甸的。在第五院培訓過程中,他又非常意外地見到了自己的堂兄——他的老師李盛壯。他和李盛壯都特別地高興,並相互勉勵且紛紛表示,一個要好好地努力教,一個要好好地努力學。

首先,李盛國對飛船返回艙及其艙門的結構,進行了深入的學習研究,通過數百次的操作練習,熟練地掌握了返回艙吊裝固定工具的安裝方法和返回艙艙門的開啟技術。並對某型號電台的原理及操作、組網方式、係統原理、頻率頻段、信道分配,及電台的接收機、發射機、雙工器等集成電路中的具體電路進行強化學習,他都作了詳細地學習筆記,這也促使他迅速成長為救生回收隊的骨幹力量。

神舟一號發射前,李盛壯指導著李盛國共同編寫了第一步專業教材《返回艙吊裝固定操作規範》,後來,他們又一起補充編寫完成了第二步專業教材《返回艙現場處置程序》,使返回艙現場處置有據可循,有章可依,為任務中返回艙艙門的快速順利開啟提供了可靠依據。

從1999年至今,李盛國也在堂兄老師李盛壯的率領下,參加了從神舟一號到神舟七號發射的所有任務,每次返回艙的艙門都是由李盛國現場打開。因此,李盛國也被隊友們親切地稱為神舟“第一開”。

李盛壯的妻子就是陳家橋陳東強的二女兒陳巧兒——也就是陳悅兒的妹妹——京都師範大學博士生。陳巧兒與姐姐陳悅兒是完全不一樣的性格,她聰慧好學,而且長得特別漂亮。盡管她比李盛壯大六歲,但卻像一個永遠長不大的瓷娃娃。因為從小要在家裏帶兩個弟弟陳小強和陳小壯,所以她被一直拖到十二歲時才與陳小強一起上學一年級,並和李盛壯同在一個班。

也就因為陳東強和阿彩的這個決定,才會更加激發陳巧兒勤奮刻苦的求知欲望。從此一發不可收拾,每次考試成績都會名列全年級第一。從小學到初中,年年是三好學生,但凡學校有助學金獎學金之類的,都非她莫屬。本不打算讓她讀那麼多書的陳東強與阿彩,也是嘖嘖稱奇,並無奈地接受事實。初中畢業,陳巧兒準備和李盛壯一起報考縣中學的,但陳東強夫妻倆一合計,一個不爭氣卻屢次惹事的大兒子小強,還有一個則是考不起高中卻還鬧著要補習的小兒子小壯,還要供養一個賠錢的貨讀高中,不劃算。於是,強迫陳巧兒考番新師範,至少畢業後就有工作分配,還可以賺錢貼補家用。就這樣,陳巧兒很不情願地上了師範。

李盛壯也記得非常清楚,陳巧兒師範畢業前的那個晚上。他們再次相約在蓮荷公園——坐在蓮荷湖邊,他們感受著荷塘的月色,暢想著未來與美好。他們彼此都很清楚,此後的人生之路很有可能會由此岔開——李盛壯會考上自己喜愛的大學,而陳巧兒注定會去鄉村小學或初中當一輩子老師。彼此愛慕已久的兩顆心,頓時覺得迷茫與無助。

“要是我能成為月宮中的嫦娥就好了,有桂樹乘涼,有月兔為伴……。” 陳巧兒不無傷感地說。

“我才不願做吳剛呢,吳剛伐桂,即砍即合。那種感覺是很折磨人的。”

“你相信有月宮麼?”巧兒問。

“我不信。” 李盛壯坦然答道。

“但我相信。”

“要不,我們打個賭?”

“你怎麼賭呀?你又上不去!”

“你還真別不信,我現在上不去,不代表我將來也上不去!” 李盛壯似乎有些肯定地回答。沉吟片刻後,他又繼續道。“你信啵?高考之後,我就去報考京都航天學院。”

“真的嗎?去北京嗎?”

“是的!”

“那我怎麼也能去北京呢?”

李盛壯不假思索,且語氣堅定地說,“你現在就可以準備,將來去考北京的研究生!”

陳悅兒“騰”地站了起來,“你是說我參加工作之後,可以去考北京的研究生?”

“是的,我問過我姐姐了,像你們師範畢業生,參加工作兩三年後是可以去考研究生的,比如京都師範大學的研究生。”

“哎呀,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陳巧兒越說越興奮,“就這麼說定了,你考京都航空學院,我要去考京都師大的研究生!”

“一言為定!”

“絕不反悔!”

兩個年輕人從此為著自己的目標而不懈地奮鬥著……。多年後,李盛壯在自己的回憶錄中直言,自己獻身航天事業的初衷,就是源於對於自己心愛的姑娘一個承諾。

十一年的風風雨雨,十一年的你追我趕,他們無怨無悔地走在了一起。他們欣賞著風雨之後的彩虹,他們分享著親友們的送來的鮮花與掌聲,他們倍感幸福與自豪。

那一年,李盛麗與肖仁鄔也幸福滿滿,他們有了愛情的結晶——李盛麗產下一對雙胞胎兒子。肖仁鄔喜出望外,很快草成紀念隨筆:公元1998年8月23日晨2時(戊寅年庚申月壬寅日醜時),喤喤洪鍾兮,報弄璋之喜。帝閽開關兮,叩天恩之浩蕩。拳拳服膺兮,拜祖宗之蔭德。鳳鳥飛騰兮,感念天使之殷殷。若木拂日兮,忱謝親朋之關切——母幼平安!是為記:喜自哇聲傳紫台,添丁旺戶盛恩開。虎銜蔭佑揮金筆,子誦宗功健步來。

並為兩個孩子取乳名尕大、尕二。精通古漢語的肖仁鄔為兒子取名自由深意的:“尕”讀音gǎ,會意字,從乃,從小。\"乃\"本指\"再度\"、\"重複\",引申為\"一係列(孩子)\"。\"乃\"與\"小\"聯合起來即表示\"一母所生的一群年齡依次遞減的小兒\"。盡管有些誇大,但還是基本切合肖仁鄔本意的。兩個孩子也健康地成長著。

那一年,李盛秀在自己的崗位上也是收獲滿滿。她不僅榮獲了全國優秀教師稱號,還被提拔為副校長。盡管在個人生活方麵,她依然煢煢孑立。但她對待感情的那份執著與堅守,還是令人唏噓的。

她清醒地認識到,隻有將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所熱愛的教育工作之中,她才會忘卻與朱彥剛那段沒有結果的情感糾葛——幾年前,當她獲悉朱彥剛與阿珠走進了婚姻的殿堂時,她是肝腸寸斷的,但這並沒有如人們想象的那樣,痛苦將她擊倒。相反,她高昂地站立著、勇敢地前行著,她對學生的加倍奉獻與關愛嗬護,最終贏得了家長和孩子們的廣泛認可和尊重。年年被評為縣優、市優,乃至省優,最後獲得全國優秀教師,最後沒有爭議地被力推擔任學校副校長。

而此前剛剛被提拔的校長即是吳祖德。這也是吳祖德個人願望所達到的巔峰,盡管他為了這個目標,規劃了好多年,但最終還是戲劇性地降臨到了他的身上。論年齡,龔自健校長還有兩年退休。論能力,他不及李盛秀和母湘興,但他們還是主任。他的叔丈人郝局長在提拔他當校長的問題上,盡管力排眾議,但畢竟校長是科級幹部,得通過縣委常委的班子會議。這一點,吳祖德很是清楚,他的叔丈人郝局長是幫不上忙的。

可巧的是,兩年前,他的老師成光,被任命為番新縣縣長——這也是吳祖德所沒有想到的。更令他驚喜的是,今年年初,成光老師順利地接替了他的前任,被提拔為番新縣縣委書記。

吳祖德興奮得三天三夜沒有合眼,想想就笑——也吵得百靈鳥楊眉跟著一起癲狂,因為吳祖德答應過楊眉,隻要他當了校長,就會與郝仁梅離婚。楊眉為了他的這一承諾,也是豁出去了,三十二歲的大姑娘從此不再理會其他男性。他們的地下情也算做得比較隱蔽到位的,居然瞞天過海地欺騙了郝仁梅這麼多年。郝仁梅還是一如既往地在叔叔郝局長麵前,一個勁地誇獎吳祖德如何如何辦事靠譜,如何如何會打理食堂,如何如何在構思規劃將來管理一個學校等等。

在吳祖德老師成光升任縣委書記不到半年,吳祖德也順理成章地被提拔為縣中學校長,接替了還有兩年退休的龔自健校長——龔校長被改任教育局督導員。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就是為吳祖德騰出位置。

一輩子為了番新的高中教育事業鞠躬盡瘁的龔自健校長,自認為一生中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就是,在他獲悉自己要提前退居二線之時,積極召開了一個班子大會。在會上,他極力推薦李盛秀擔任副校長之職。按他的話說,用精通教學的管理人才,來充實學校領導的力量。會議決定,按照組織程序逐一上報。最後,他又以個人的名義向組織遞交了力薦李盛秀的請求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