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具正義邪惡的大火,怎會輕易網開一麵,大發慈悲,饒了她四人性命?除去她四人,天下還會有誰,能從這如此大火中討得新生?
\t大火中央的烽巔,已足以與鼓山之頂試比高,多遠就能聽到它的轟轟呼呼。如此之凶的大火山,凶得已令人不寒而栗,卻竟不敢有損她四人的寒毛一根!
衝出大火後,便皆甩掉了頭頂之布。頭頂之布方飄擺落地,四人早到嚴百屠近前。
四人中,惟亓潔的白得神韻已失天然的臉上,蕩漾著焦燥與不安的惶恐,蕩漾得懷中的棗木紅匣,都在瑟瑟發抖。仿佛棗木紅匣深知這一切原本就是由它而引起,不得不劇烈懺悔,良心在忙不迭地忐忑著。其餘三位依然是一向形神,雄姿英發,駭浪暴灑,羞殺周郎小喬立大江。
\t雙屍越看心越慌。火,可怕;人,更嚇人。但由於好奇。奇怪這四人能自大火中安然無恙走出來;欲弄個究竟,並未急於逃遁。
\t南冰冰沒功夫去答理南麵不遠處的雙屍,隻管蹲下身來,焦急又仔細地察看了一番嚴百屠的周身各要害部位。見身無寸傷,膚肌不涼,脈搏似還有,若非老臉上的斑斑淚痕與嘴邊銀須上有數點血跡,還讓人以為他是故意裝睡,嚇唬著冰兒玩呢!覺得蹊蹺,心裏又急,略一尋思,便立身而起,衝南麵的雙屍道:“快過來解穴!解了穴,姑娘一高興,當然還是殺。”她也未想想,以嚴百屠的身手,打穴的絕技,又能輕易讓區區雙屍近身點中穴道?
\t長屍一愣,隨即明了,回道:“不瞞小釣妞汝說,天下無論誰發號施令,咱也不聽;可即使小釣妞汝放個屁,則也卻又另當別論。因為君子梁上歪脖子人歪著落枕脖子尚無緣得見,如此貌美者也小釣妞。這世上有三種事物好辦事,一曰權勢,二曰金錢,三曰美女。不過此事與梁上君子無幹。”說著用手按住臃屍的頭:“汝別看這位蠢家夥的肚子往前能鼓三裏半,不應該是個好老娘婆收拾的,也與其臃短無命漢無幹;老釣叟是思念老釣婆成疾,傷悲過度,痛不欲生,自己哭死的。想為汝效力,討汝開心,可惜天生注定豔福奇淺,又有什麼辦法?”他居然搖起頭來,似有無限惋惜。
\t南冰冰實在奈何不了這有腦袋長不到正地方的人,隻得轉回身,望去——一看心就跳的撩女夢,問道:“你以為嚴老會不會哭死?”撩女夢一轉眼珠,板著麵孔含笑道:“這問題問我算問對了人。因為我至少能告訴你,可以去問嚴老!”姑娘本是赤誠請教和期待,不料他竟是這後語,南冰冰險些氣急,卻是笑了,很甜。
\t冷酷無情了不是好男人,見到女人太殷勤了可就男人也不是了。覺得值得信賴和依靠,道是無情卻有情的,才是好男人。凡是聰明的女子,都應該將自己的最美麗的禮物——笑,送給他。他即撩女夢。針對男人而言,無論誰見到南冰冰,也會心跳。撩女夢也一樣;但他絕不輕易接受她送與的這份兒心跳——她明白。雖說不輕易為女色打動的男人,未必就是大英雄、真君子,但至少不是呆子。世上隻有呆子,才會不負責任地,胡亂接受別人的東西。
\t世上也隻有愚昧的女人,才會舍得把笑容獻給呆子。世上見到呆子出呆形和傻子拿傻樣兒就笑的女人,永遠多於世上的紅淚,所以這世上聰明的女人,總占著少數。
\t一個女人,如果不將她的由心而發的笑容,獻給應該獻給的男人,那麼她再聰明,也是愚昧。除去“拿笑當武器來殺死男人”例外。
\t南冰冰當然絕不愚昧。隻因為她已經笑得很甜。
\t亓潔懷抱棗木紅匣,來到應該是有些難堪的南冰冰身側,說道:“嚴老可能是著了僵屍門的道兒,看樣極有可能是遭《北宮斷腸子》摧殘了身心,暴淚剮血而昏厥於地的。”她連用兩個“可能”,並非要賣弄什麼,是出於謹慎和言詞有分寸。有心的人說話,總留有似是而非的餘地。大傻瓜才將話說死,隻因不知“死”是救不活的,而且本也就死活不知。
\t“北宮斷腸子——是何物”?南冰冰與撩女夢均大感驚奇,齊問。嚴百屠如此一位世外高人,身無寸傷,又未中毒,便一敗塗地。想來此物定非同一般,厲害異常。男中嬌未吭。
\t“是辭牌!”亓潔回道。
\t“詞牌”?南冰冰於詩於詞無有不曉,詩源詞宗可以如數家珍,卻還從未聽說過有如此《北宮斷腸子》一詞。詞牌居然也淪為了殺人武器!?她極為震驚和恐慌——如此人間!北麵大火的轟轟與她腹臆中的心跳咚咚,遙響互應,爭先恐後,仿佛正是那首要命的曲子擊節鳴唱於她的心房,使她幾乎就要室息了。以致自己幾乎沒有聽到自己的那聲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