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玲瑢被這一屋人指著鼻子罵,開始還耐著心思聽她們抱怨,然聽到後頭,心中傲氣也壓不住了,厲色反問:
“嗬!獨孤家落到今日,豈能隻怪我一人!台麵上我也算是曾貴為皇後,皇上不看僧麵也要看佛麵,然這次處置獨孤家,竟這般不留餘地,又怎會隻是因我與那杜冉琴爭執所致?!若非你們這些夫人,心思貪婪,掌控來了朝廷的命門,又控製官鹽、賦稅,外戚擾政,讓皇上心中有了其他念想,這秋祭之上,也不會這般挑明了要整治我獨孤家!”
這番話說完,幾個官家夫人悶生生歎了幾歎,麵麵相覷,不作言語。
獨孤莞珺聽到最後,一戳拐杖,正色道:
“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出了事情,與其在那兒抱怨,倒不如快些想想解決的法子!這既然是皇上決心要削外戚的權,那我獨孤家自是難逃一劫。
但我等老嫗,算來也是大唐開國元老,身有金牌,而我夫家大相公裴寂,生前掌有先帝的禦賜長鞭,下打奸佞上打昏君,夫君百年後這鞭便到了我手裏。憑這東西,我去向皇上討個人情,看他是答應還是不答應放我獨孤家一馬!”
長孫玲瑢聽見婆婆輩的尊長要親自出馬自是喜上眉梢,然思及杜冉琴背後有碧落山莊和鬼穀兩大靠山,卻又提不起精神。雖說她起先隻當這是她與杜冉琴兩人之事,然真將事情惹到這麼大,被尊長所逼,實在不得不如實交待:
“婆婆,這關鍵不在皇上。秋祭三日,皇上閉關,而尚書左仆射房喬暫理一切政務。明麵上是皇上給秋祭祈福,暗中,就是皇上怕自己招架不住開國元老,愣是逃走了,把整治獨孤家這事全放手交給了房喬。”
獨孤莞珺聽罷此話,拄著拐杖猛地一敲地,嗬斥道:
“你這敗家的娘子!惹上什麼人不好,非惹上他!裴公在世之時,便與這人結下忘年交,三番五次告誡我此人萬萬不可輕惹!好你個長孫玲瑢,你竟一己之私,搭上了獨孤家性命!”
長孫玲瑢被十幾人團團圍住,抬眼四望,心生慌亂,又被獨孤莞珺一頓臭罵,徹底覺悟了過來。忙跪到地上,低頭認錯:
“是玲瑢不好!玲瑢願刺去這暫理族長之位,削發為尼,長伴青燈古佛。”
“孽障!這還得這長安城,容不容的你!”
獨孤莞珺舉著手杖指著長孫玲瑢,氣得語氣發顫,手發抖。
“還請婆婆幫我獨孤家度過此劫!”長孫玲瑢垂眉低首求道。
當日傍晚,房家便聚來了長安城中大大小小各位官家妻,所來無他求,全是衝著這“素絹”二字。打發走了這些與獨孤家無關的幾個夫人,杜冉琴坐在前堂,點了燈芯,開窗遙望夜色,靜候著獨孤家族譜裏頭那幾個難纏之人登門造訪。
先是誰呢?是獨孤莞珺這前首宰之妻,還是臥病在床的當今皇上的婆婆,李淵獨孤皇後之母,謝蓉?
這謝蓉算來並不是獨孤家的人,隻不過嫁到了獨孤家而已,可會在此被說動,前來見她這晚輩?
嗤,多半沒可能吧。
她一想長孫玲瑢那心高氣傲的模樣,便知長孫玲瑢定不會低三下四求這些尊長。然若這些尊長不動身,她這一次,便會輕鬆取勝。
皓月當空,家中訪客都走了,這時候,是不是那些顧及臉麵的尊長,要登門造訪了麼?會來麼?還是人到了暮年,便不再關心這朝中事呢?
正想著,邊聽門口敲門聲響,紅娟在外報:
“夫人,側門外,獨孤家尊長獨孤莞珺和太後之母謝氏一同來了。正等著求見夫人。”
竟真來了。
“呦,這可是稀客,走,一同去接兩位老人家。”杜冉琴笑著起身開門,隨紅娟一道出去迎那兩人。
走到側門,把門一開,便見兩個滿頭華發,一身清貴氣質的貴夫人穩步邁過了門檻。待身後門一關,竟雙雙在她麵前跪下!
杜冉琴一驚,沒料這兩人竟這這般在乎獨孤家命運,忙彎腰相扶,卻獨孤莞珺給攔住:
“不必扶了!你是珩兒的閨女吧,今年長這麼大了……嗬,我也不繞彎了,這次來,就是想讓你收回成見,免去獨孤家此番災劫的。”
獨孤珩正是她娘的閨名,這婆婆既然知道,可想與娘親的關係不算疏遠。記得族譜上,這人也算是她姑姥姥。
“婆婆還是起來說話。”
“不,玲瑢已經把族長之位交出來了,我就等你一句話,要是你不肯讓一步,我就在這兒跪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