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長沙城中四大怪(2 / 2)

每次聽好事之人提起,這夜夜巡更的傻徒弟也是心裏跟有個小貓抓撓似得——個個都說做夜點心的師傅貌似天仙,便是跟小瀛洲的頭牌比也毫不遜色,可是他明明每日夜裏出行,卻一直無緣見上半麵。

不說還好,他這麼一說,周老倌氣得掄起手中敲梆子的實心硬木棒,本要狠狠得敲在了徒弟的頭上,真落下去時卻收了九分力回來,隻是訓誡的話語卻未有絲毫收斂:“看錯眼瞎,聽錯耳聾,講錯變啞,走錯命喪!打更的規矩給你講了無數輪,你還是左耳進右耳出,再是這樣的話,趁早改行莫要再跟著我了!不然你個短命鬼遲早沒命不說,還要連累老子死了都沒個燒紙的!”

捂著給敲得生疼的腦袋,徒弟縮著脖子小聲嘟囔抱怨著:“師父,我以後可是要給你養老送終的,你這下手也沒個輕重,萬一敲傻了怎麼辦?您忘了您隔壁屋裏的二傻子每天就知道咧著嘴傻笑,連吃的都得他老娘喂,據說就是小時候跌跤磕了腦殼。”

聽得心裏厭煩,周老倌瞪圓了眼睛壓著嗓門厲聲喝道:“瞎了眼的!你也不看看那是什麼燈籠!燈籠的主人,是你能看的嗎?”

“不就是個普通燈……”絮絮叨叨話到一半,徒弟才後知後覺得想到剛才瞧著的燈籠光芒,終是反應過來了,駭地瞪大眼睛小聲叫道:“師父,她手裏提的......莫不是傳說中的羊角燈?那......據說可是宮裏傳出來的手藝!”

周老倌見愚笨的徒弟總算是開了一竅,這才緩緩點頭:“就是那個羊角燈,上好的綿羊角先用秘藥軟化,再用楦子將它撐開,反複多次後,這角就會變得薄而透明。風吹不破,雨打不濕。隨便拎著這樣一個燈籠出門的女人,你還敢亂看嗎?”

還是有點不甘心,徒弟梗著脖子小聲叫道:“那……那大清不是早亡了?現在都民國十九年了!就算是宮,宮裏的出來又咋樣?”

正說著,也不知是兩人說話聲音太大,小徒弟瞅著提著燈籠的女人微微偏頭,似乎往他這邊望了一眼,嚇得他趕緊縮頭躲回了牆後。

雖說是瞟了小巷一眼,但落蘇腳下卻是步子不亂,就連提在了手中的羊角燈籠和食盒也沒有半分搖晃。

許是眼角餘光瞥到落蘇的動作有異,在前麵領路的管事放慢腳步低聲詢道:“落蘇姑娘,有什麼不對嗎?”

輕輕搖了搖頭,落蘇未有搭腔,沉默地跟在管家身後繞過街角的泰山石敢當,轉進了那個石製的巷門,輕車熟路得在那扇尋常人家都要繞著走的雕花大門前停住了腳步。

不待管事開口叫門,便有早就翹首以盼的守門小廝趕忙打開了偏門,厚重得木門悄無聲息的滑開來,自內而出的小廝恭敬向著兩人躬身行禮:“陳管事,落蘇姑娘。”

有管事在前帶路,落蘇蓮步輕移,跟著邁過尺高的門坎。進門後,對著在門後站立,一身青布短褂打扮的小廝點了點頭,這才跟著陳管事順著寬大院落內的石板小徑,徑直走向了燈火通明的客廳。

在身穿長袍的陳管事停下腳步後,落蘇這才將手中的羊角燈遞給了站在前廳侍候的丫環。

雖說已是府中常客,但此刻落蘇也隻是提著手中食盒在廳前頷首低眉靜靜等候。直到身穿深灰色長袍的管家從廳內走出,小聲招呼她:“老爺還在打牌,落蘇姑娘還請稍待。”

落蘇抬頭迎向管家,挑起眉角淺笑回道:“無妨。”

可話音剛落,就聽得廳內驟然響起一片麻將牌被人推倒的脆響,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個頗為粗豪的聲音氣急敗壞叫道:“不打了不打了!今兒晚上見了鬼了,怎麼都是我在點炮放銃散財氣?再折騰下去,老子棺材本都他娘的沒逑了!”

聽那粗豪的聲音傳入耳中,管家利落側過身,伸手推開了客廳的鏤花門扇,亮開了嗓門衝內道:“老爺,落蘇姑娘來了,這就給幾位貴客送上來?”

雖然口裏說出是詢問,但管家卻已經朝落蘇做了個請進的手勢,顯然是要借著落蘇送點心的由頭,解了貴客的窘局。

衝著管家微微頷首,邁開輕巧腳步,提著食盒款款走進客廳,又跟著管家來到偏廳,低眉順目得落蘇,這才微微抬眼,隔著睫毛遮擋看到四個男人坐在偏廳中間的八仙桌前,此時已經有手腳麻利的丫環在收拾桌上的象牙麻將。

衝著俱看向自己的四人福了一福,落蘇輕聲說道:“周老爺,各位貴客,落蘇這廂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