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便是徐府的側門,落蘇停下腳步。看著那夜幕中黑沉沉的木門,她悄悄籲了口氣,沒急著上前敲門,反倒是側過身對著一直穩穩跟在自己身邊的田困知相邀道:“既然田爺非要這麼覺得,不妨與我一同進徐府看看?相信以田爺的實力,小小的徐府應該擋不住您。不過有些話我要說在前頭——夜點心就四人份,田爺這次再想吃是不能夠了。”
或許是想起了在田困知在周府時的態度,她淡淡一笑,連帶著平淡的音調也挑起來幾分:“也對,想來田爺對這些口腹之欲應該是沒什麼興趣的,剛才在周老爺那邊,您也是什麼都沒吃呢。”
話音未落,偏門已被拉開,聽到外間動靜的管事自門內走出來。借著門旁氣死風燈的光芒,瞅見石階下平日裏提在落蘇手中的羊角燈落在身邊一個男人手中,縱然是經曆過許多風浪的他,此時也不由得怔了一下,遲疑著開口問道:“落蘇姑娘,這位是?”
麵對管事詫異地語調,落蘇也是無奈歎道:“張管事,這位是田爺。他在半路上截下我,說有事找徐老爺。”
能在這種大宅子中站住腳擔住管事差事的,哪個不是人精?隻是聽落蘇這麼約略一提,張管事便心知肚明眼前這位看似笑得和善的年輕人,怕是來頭不小。
心念電轉間,他連忙麵衝田困知行了一禮,恭聲說道:“老爺和客人們在花廳賞桂打牌,貴客和落蘇姑娘還請稍待,我這就去稟告老爺。”
眼見管事的準備退回門內,心知這門關上就難開了,田困知趕前一步,自胸前的內口袋裏取出一本證件徑直戳到了他麵前,口中更是低喝道:“中央調查科辦事,還有勞管事的帶帶路。”
管事一怔,他雖說沒見過這什麼中央調查科的證件,但這入耳的“中央”名頭還是夠嚇人的——尤其是在赤匪剛剛肆虐完,剛離了長沙城的這節骨眼,任誰也不會得罪中央下來的人。
畢竟……赤匪鬧騰是鬧騰,但大家夥的命還都在,可這“中央”下來的人,說不得就真是要抄家滅族的!
所以給這偌大的名頭壓下來,張管事腦袋都不由得低了幾分,就算給他個潑天的膽子也不敢就這麼把田困知晾在門外,隻能是無奈地側身讓開將他迎了進來,口中更是試探著問道:“這位田爺,您這深夜來訪,不知為何事?”
“張管事不用擔心,我隻是今晚查到一些消息,知道赤匪會在城中活動,甚至有可能已經潛入了徐府,所以我隻是例行公事的前來問問。”田困知溫和地笑著安慰:“不用緊張,見到徐爺我自會跟他解釋清楚的。”
田困知顯然也知道自己扯著中央調查科的大旗,以勢壓人深夜上門顯得無比失禮,但一來是為了赤匪的事情,二來他一臉溫和的笑容也讓旁人不感厭惡。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可謂是深得這句話的“精髓”,尤其這“笑臉人”給的臉麵也沒人敢不兜著。
身邊連遞出眼色提前去報個信的人都沒有,張管事也隻能無奈地帶著田困知和落蘇,來到了東院的小花廳。還沒進垂花門,便遠遠聽得一陣牌九的聲音好不熱鬧,男人的笑罵聲中還夾雜著幾聲婉轉的鶯鶯燕燕在調笑。
這動靜入耳,讓田困知臉上的笑容更甚:“果然,沒有赤匪的長沙城變得讓人開心了很多。”
聽了這不陰不陽的評價,走在田困知身後的落蘇倒是呼吸不亂、腳步不慌淡然以對,倒真好似這世上除了夜點心外,所有事物都與她無關一般,反而是打前帶路的張管事暗地裏又捏了把汗。
其實田困知倒沒有旁的心思,隻是單純覺得他剛從周宅出來,那邊麻將打得開心無比,這眼看到了寅時了,徐府還是如此熱鬧。
這長沙城還真是恢複到了紅軍攻打長沙城之前的模樣了。
熬刑似的走到花廳門外,張管事放開了嗓門帶著顫音衝裏頭大聲道:“老爺,中央調查科的田爺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