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嚴仲子又低聲重複了一遍。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他。
聶姑娘,茲事體大,在下本來一直在與令堂及令弟商議,希望有了結果,再由令堂向姑娘提起,未曾想竟令得姑娘擔心了,是在下的疏忽。
什麼事?
我隻覺恍惚如在夢中。
就是……在下與姑娘的親事。
嚴仲子猶豫了一下,方道。
什麼?
我聽見了,卻隻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看著他,卻又仿佛隻是幻覺。
在下思慕姑娘已久,願求為妻子,以成百年之好。
嚴仲子躬身一禮,懇切地道。
為什麼?
我聽見自己問。
此時此地,此情此景,這個問題顯得十分奇怪。
但此時此地的此情此景難道就不奇怪?
如果是真的,為何我從來沒有感覺到他對我的所謂思慕?
如果不是真的,他為何向一個身份完全不符、亦無半點動人之處的女子求婚?
嚴仲子直起身來,微笑著望著我,什麼也沒說。
天,還是讓我死了吧。
讓我死在這微笑裏。
讓我死在這一刻。
不管這一切是真還是假,都已足夠了。
我用左手使勁掐著右手,讓自己不去看他,讓自己提高聲音對他說,公子此舉十分荒謬。
是的,在下也知唐突佳人,奈何情之所至,竟無法遏製。
他答得很快。
也很溫柔。
佳人?
我心酸地一笑道,公子莫取笑了。
聶姑娘,在下絕無取笑之意,在下亦知粗陋淺薄,配不上姑娘……
什麼話?是我配不上你!
我脫口而出。
繼而便漲紅了臉。
是的,我才是粗陋淺薄的那一個。
而且自始至終都知道自己粗陋淺薄的那一個。
姑娘何出此言?
嚴仲子不解地道。
姑娘的姿容清秀美麗,恍如水中的白蓮,纖塵不染,且有暗香動人,姑娘的心地善良溫柔,又暗藏堅韌與勇敢,多少男兒也要自歎弗如,姑娘有一雙巧手,描龍繡鳳,無所不似,姑娘……
他滔滔不絕地說著。
真誠地說著。
從他口中流水般湧出無數甜美而動人的句子。
句子們堆砌出一位讓人無法不生愛戀之心的女子。
可那是我嗎?
我越聽越覺陌生。
越聽心越冷。
就算他是真心愛這位姑娘,也與我無關。
可當我抬起頭來,卻立刻觸到一雙脈脈含情的眼睛。
這雙眼睛裏,隻有我的倒影。
飄飄漾漾的倒影,看去仿佛也象另一個人。
卻又深深地,仿佛映入了他的心裏。
心裏?真的嗎?
我的心忽冷忽熱,頭腦也隻覺發暈。
嚴仲子忽然住了口。
他伸出手來,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
那一霎,我的心也融在了他手中。
完了。
全完了。
我絕望地想。
我甜蜜地想。
就算他是在騙我,就讓他騙我一生一世又如何?
我心甘情願。
我無怨無悔。
第二天,嚴仲子便帶了禮物正式上門求親。
我偷偷躲在簾後張望。
母親起初怎麼也不肯收下禮物,隻說門戶不匹,不敢高攀。
嚴仲子卻一力堅持,說了許多理由,許了無數承諾。
母親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她望向弟弟。
弟弟也在猶豫。
卻是左右為難的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