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13(2 / 2)

我才知道大事真的不好了。

弟弟也開始著急起來。

母親卻依然很平靜。

她將那日交待我的話又對弟弟說了一遍。

弟弟聽完,臉色立即變了。

他抱著頭蹲了下去,身體一陣陣抽搐。

母親此時自腰以下都無法動彈了,隻能眼巴巴看著我。

我扶起了弟弟,帶他走出了母親的房間。

他彷徨地緊緊拉著我的手,翻來覆去隻會說,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我結結巴巴地努力勸慰著他,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他也仿佛全沒有聽進去。

我們就這麼呆呆站在房簷下。

就象很小的時候,母親偶爾出門遲歸,我們不知所措卻又不約而同地一起站在門廊裏,手拉手呆呆地等著。

這一次,我們等到的會是什麼?

我快要瘋了。

嚴仲子卻依然音信全無。

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竟消失無蹤了。

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他是否真的存在過。

幸好這幢房子時時提醒我不要臆想。

但我忽然發現自己其實完全不了解自己的丈夫。

我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做了什麼,跟誰在一起,什麼時候會回來。

每一次都是如此。

他說什麼,我都相信。

他給什麼,我都接受。

可我還能怎樣?

我沒有什麼可給他的。

除了自己。

我也沒有什麼可要求他的。

他已經娶了我。

可這真是我想要的生活嗎?

我這才發現,其實一切都不對,完全不對。

我甚至不知道在緊急情況發生的時候該如何聯絡自己的丈夫。

家裏有奴仆,有車馬,有錢財,卻沒有真正可以倚靠的力量。

母親快要死了。

弟弟已經崩潰了。

我也快要崩潰了。

我仍然每天派人四出打聽,延請各地的名醫上門診治。

但他們也仍然束手無策。

漸漸地,甚至沒有大夫願意前來了。

就算許以千金,甚至抬著千金登門苦求都沒有用。

他們說,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而母親的麻痹已經延伸到了手臂。

她將我和弟弟叫到床前,吩咐我們立刻開始準備後事。

我要和你們的父親葬在一起。

但我不要任何人知道我們安葬在哪裏。

除了你們兩人以外,甚至嚴公子都不能知道。

我也要你們牢牢記住我之前叮囑的話。

需要我再說一次嗎?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心完全亂了。

弟弟沉默了半天,還是問道,為什麼?

母親說,沒有什麼為什麼,我都要死了,你還問什麼為什麼?

這句話很拗口。

也很古怪。

母親一口氣說完,微微有些喘息,我趕忙上前,想替她揉揉胸口。

她卻斥責道,走開!出去!你們都出去!

我怔住了。

我聽出了憤怒。

和屈辱。

以及不甘。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弟弟拉著我退了出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說,不知道姐夫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我再也忍不住,淚水順著臉頰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