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知道大事真的不好了。
弟弟也開始著急起來。
母親卻依然很平靜。
她將那日交待我的話又對弟弟說了一遍。
弟弟聽完,臉色立即變了。
他抱著頭蹲了下去,身體一陣陣抽搐。
母親此時自腰以下都無法動彈了,隻能眼巴巴看著我。
我扶起了弟弟,帶他走出了母親的房間。
他彷徨地緊緊拉著我的手,翻來覆去隻會說,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我結結巴巴地努力勸慰著他,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他也仿佛全沒有聽進去。
我們就這麼呆呆站在房簷下。
就象很小的時候,母親偶爾出門遲歸,我們不知所措卻又不約而同地一起站在門廊裏,手拉手呆呆地等著。
這一次,我們等到的會是什麼?
我快要瘋了。
嚴仲子卻依然音信全無。
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竟消失無蹤了。
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他是否真的存在過。
幸好這幢房子時時提醒我不要臆想。
但我忽然發現自己其實完全不了解自己的丈夫。
我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做了什麼,跟誰在一起,什麼時候會回來。
每一次都是如此。
他說什麼,我都相信。
他給什麼,我都接受。
可我還能怎樣?
我沒有什麼可給他的。
除了自己。
我也沒有什麼可要求他的。
他已經娶了我。
可這真是我想要的生活嗎?
我這才發現,其實一切都不對,完全不對。
我甚至不知道在緊急情況發生的時候該如何聯絡自己的丈夫。
家裏有奴仆,有車馬,有錢財,卻沒有真正可以倚靠的力量。
母親快要死了。
弟弟已經崩潰了。
我也快要崩潰了。
我仍然每天派人四出打聽,延請各地的名醫上門診治。
但他們也仍然束手無策。
漸漸地,甚至沒有大夫願意前來了。
就算許以千金,甚至抬著千金登門苦求都沒有用。
他們說,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而母親的麻痹已經延伸到了手臂。
她將我和弟弟叫到床前,吩咐我們立刻開始準備後事。
我要和你們的父親葬在一起。
但我不要任何人知道我們安葬在哪裏。
除了你們兩人以外,甚至嚴公子都不能知道。
我也要你們牢牢記住我之前叮囑的話。
需要我再說一次嗎?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心完全亂了。
弟弟沉默了半天,還是問道,為什麼?
母親說,沒有什麼為什麼,我都要死了,你還問什麼為什麼?
這句話很拗口。
也很古怪。
母親一口氣說完,微微有些喘息,我趕忙上前,想替她揉揉胸口。
她卻斥責道,走開!出去!你們都出去!
我怔住了。
我聽出了憤怒。
和屈辱。
以及不甘。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弟弟拉著我退了出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說,不知道姐夫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我再也忍不住,淚水順著臉頰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