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肆·(1 / 2)

忽然有個家人一路狂奔進來,幾乎跌倒在地上。

我嚇壞了,已經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弟弟還算鎮定,踏前一步問道,怎麼了?

家人喘籲籲地說,公子回來了!

謝天謝地,他終於回來了。

我滿腔的慌亂、埋怨與恐懼都化作了欣喜與寬慰。

仿佛他回來了,一切就會有了解決的方法。

那一刹那,一切仿佛從我眼前消失了。

隻看見他遠遠走來的身影,一點點變大,也變得清晰。

夢一般不真實。

也如夢一般美好。

直到他將我擁在懷裏,我才如釋重負地倒下了。

醒來時已是深夜,一燈如豆,他守在床前。

恍如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我有瞬間的恍惚,隻對著他微笑了又微笑。

他也微笑了。

笑容卻有些勉強。

荌兒,你先別起來,聽我說。

我安靜地點點頭。

荌兒,母親已經去世了,就在你昏倒之後的一個時辰內。

什麼?

我這才猶如雷擊般真正清醒,想起了一個月以來發生的一切!

我趕忙掙紮著起身。

可眼前的一切都開始飛速旋轉起來,雙手明明朝床沿按去,卻撲了個空,身體也象在水裏漂了起來,全不受自己控製。

我聽見他的聲音在我耳邊勸解和寬慰。

我感覺到他的手臂在我身後有力的支撐。

但我的心卻一下子空空如也了。

那是我的母親。

生我養我,也與我血肉相連的親人。

我無法用言語形容,但那一刻的痛,真的徹透了心扉,甚至讓我對一切都絕望了。

連他也不那麼重要與可靠了。

我仿佛失去了我所有的一切。

忽然我聽到了弟弟的聲音。

姐姐,你怎麼了!姐姐,你醒一醒!你忘了母親臨終的囑咐了嗎?你還記得你有個弟弟嗎?

啊!是的,弟弟……

我顫抖著伸出手去,終於握住了他的手。

冰涼、潮濕而顫抖的手。

和我自己的一樣。

但兩隻手握在一起,卻漸漸地有了些熱度。

我也深吸了一口又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眼前的迷霧逐層散去,我看見了弟弟的臉。

那麼悲傷和無助的臉。

他仿佛又成了十餘歲的少年,正盼著來自我的支援。

是的,母親說過,她過身後,我便不再隻是姐姐,還要兼任母親的職責。

我不能倒下。

絕不能。

我漸漸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丈夫,弟弟,家。

而我是這裏的女主人了。

我必須在一夜之間長大。

我真的在一夜之間長大了。

我第一次拒絕了嚴仲子的所有意見,獨力操持了母親的喪事。

嚴仲子開始有些震驚,但我的堅決讓他不再堅持。

並時時露出愧疚的表情。

是的,他應該愧疚。

但更應該愧疚的是我。

可這愧疚已然無法彌補了。

我隻有將心力都放在母親的後事上。

一切簡單而隆重。

簡單,是因為我們本就沒有什麼親眷;隆重,是因為母親臨終一而再再而三的囑托。

我將她與父親合葬於一個秘密之處。

這在深井裏要做到並不太難,我實在太熟悉這個地方。

雖然我仍然不知道母親為什麼堅持要這樣做。

弟弟也不知道,卻並沒有多問。

我們都不想提起這個問題。

這些天他瘦了許多,眼角也有了細細的紋路,讓我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