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神還當你們是姐妹倆。”皇上笑道,“原來你二人這樣要好,朕都不知道。”
於是我就把如何照料柳氏這一胎的事說了,當然,是撿皇上愛聽的部分講。
皇上聽了自是感歎:“月蓉真是心細如發,竟然連孩子幾時胎動都記得這樣清楚,柳兒有你照應,皇後那兒也能省不少的心。”
我們正說著話,禦花園裏侍候獵犬之人牽著小豹子跑出來溜彎。
小豹子是一頭獵犬,它的祖先據說是野狼,凶猛異常。這是皇上最喜歡的獵犬,曾陪他北征立下汗馬功勞。
因為是自小養熟,在宮裏頭,小豹子如同小狗般溫順,就是我們這些妃嬪,也能給它喂些食,撫其皮毛。
可這一日,小豹子突然發了狂,掙脫繩套,發了瘋似地向我們衝來。
“小心!”眼看小豹子徑直撲向她,皇上眼明手快,一下子攬住立在我身邊的柳氏的腰,將她抱離了險境。小豹子一撲不中,落地後齜牙咧嘴,後腿一蹬,繼續飛身躍起向我衝來。
“唰——”好在跟在皇上身邊的紀綱眼眼疾手快,迎頭一掌,將那畜生震出老遠。小豹子哀鳴了一聲,落地後掙紮再起,還欲撲來。
誰都知道,這是皇上心愛的獵犬,沒有人敢下殺手。
但錯過一這瞬間,小豹子已經沒有機會再攻過來,侍衛立刻一擁而上將它捆了個結實。
“皇上,臣等死罪!”侍衛統領趕緊上前請罪,而幾個膽小的宮人幹脆嚇昏過去。
我同柳嬪亦是花容失色。我的腳底,有道暗紅的溪流蜿蜒而下。
太醫很快來了,說是我有了一月喜脈,卻被這一嚇,驚了胎。
我告訴皇上,知道這一胎的人,隻有柳昭容,我們曾相約,兩位皇子前後腳落地,要彼此相攜相助,如同我和她。
柳昭容瞠目結舌,連聲否認。
“那是什麼東西,給朕瞧瞧。”皇上則無視眾人的慌亂,麵沉如水,對著我說話的語調聽得出來,帶著克製的輕柔。
他是何等的君王。見那小豹子異常瘋狂,而且直撲向我,便知有著古怪。狗這種動物對氣味最是敏感,他一眼便瞧見我袖裏落下的香囊。
宮人撿了地上的香囊交與他。
“誰配的料?”他拿在手裏摩挲片刻,又低頭聞了聞。
“是……”我有些遲疑,“是柳姐姐送的,說是能安神助眠,有利胎兒,她也有一個。”
皇上抬頭看去,柳昭容豔美的臉上一片慘色,眼中滿滿都是驚恐。
宮人依令從她身上取了一個香囊,交與皇上。
兩個香囊的手工,紋樣,一看便知,出自一人之手。
他劍眉微揚正想發作,我卻扯扯他的衣袖,“皇上,暫息雷霆之怒,柳姐姐還懷著身子……”
他歎了口氣,讓柳昭容禁足宮中,生產之前,不得外出。
而我,無端失了皇子,還委屈維護柳氏,越發得帝後看重。
再接下來,柳氏產子,因胎兒過大,母子掙紮三日三夜,血流不止,雙亡。
我用自己的第一個孩子,謀奪了仇人的性命。因為我知道,無論如何,這孩子都不可能活得下來,吳氏的孩子如此,柳氏的如此,那些個懷有孩子的妃嬪如此,我的亦如此。
除非,皇後死。
依我之力,這當然很難,但好在,我有耐性,還有紀綱相助。
永樂四年,皇後患了惡疾,本不至於身死,我在後麵推波助瀾,將發物混於一碗雞湯,引得病情反複,終致一命嗚呼。
因為利用了食物的相生相克,雞湯再怎麼驗也無毒,自然,都以為皇後歿於病患。
皇上傷心過度,發誓再不立後。
後來,我才知道,宮中難有孩子,並不是皇後的原因,皇上喜服丹藥,那丹藥對他好,卻對孩子不利。皇後當年所出的那幾個,是因為皇上還沒有服丹藥的習慣。吳氏所生的朱高爔,確實是正常死亡。
想到那賢德的皇後,我暗中發誓,要以她為榜樣,做一個好貴妃,善待她的子女,做為補償。
皇上不立後,那貴妃就相當於皇後。皇後故去,我越發從容婉娩,以行聖意。
皇後離世,皇上每每暴怒,宮人皆惴惴相懼,我總在其中曲意善解,輾轉調護,勸阻皇上,得到了諸人倚重。
永樂七年,我終於當上貴妃,卻是在張貴妃之後,宮裏事務,雖說由我同她一道掌理,卻是以她為主。
先前,因她身子一向病弱,我從未將她放在眼裏,到了這會兒,她卻成了我前進的絆腳石,自然,也要除掉。
而後,就是黨桂秋,她知道我的事情太多了,唯有除了她,我才能保住這好名聲,一直是眾人口中賢良淑德的王貴妃。
她一直要我兌現諾言,將其風光大嫁,我想到了一個主意。
至於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