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夫人遂摟著九妹道:“六郎,你就依九妹說的罷,不過是舉手之勞。她們姐妹難得有個閨中女伴,又是於我們有恩的,總要招呼得好些。”
九妹上前拉住六郎的袖子撒嬌道:“六哥?”
六郎心裏暗歎一口氣,在母親麵前隻得點頭。九妹拍手笑道:“六哥,你明日可要仔細地挑,還有,早些兒回來送到八姐那裏呀,我可等不及要看了。”說著與八姐相視一笑,卻不妨被八郎拍了一下頭,附在九妹耳邊小聲道:“你這小丫頭,居然敢說我不懂這些。哼,要不是看你別有意圖,我可就……”說著屈起手指頭做個敲打之勢,九妹嘻嘻一笑。
次日午後,六郎便即回府,楊安跟在他的身後,手中小心地捧著一包東西。行至內院,他見六公子徑直往自己的院子而去,心下納悶,不由越走越慢。六郎回首:“怎麼不走了?”
楊安看看手中的東西,又瞟瞟左側的路,問道:“六公子,咱們不去八姑娘那裏麼?”
六郎盯著那包東西,緩緩道:“不必了,你讓夫人房裏的芍藥把東西送與八姑娘。她那裏有外客,我們不便去打擾。”
楊安心下詫異:巴巴地在那樣的鋪子裏,花了那麼多銀錢買的東西,居然就這麼讓個丫鬟送去……不知道六公子心裏在想什麼。
在九妹第四次嘀咕“六哥怎麼還不回來”時,桃兒進屋稟道:“八姑娘,九姑娘,六公子讓芍藥姐姐送東西來了。”
九妹瞪大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八姐向她使個眼色,轉臉對瑤兒姑娘道:“姐姐小坐,我與九妹去看看。”說著拉起九妹到外間去。
外間一個十六七歲,著蛋青半臂衫,容長臉兒的丫鬟正是楊夫人房裏的芍藥,她見八姐與九妹出來,忙施禮道:“八姑娘,九姑娘。六公子讓婢子送這包東西給二位姑娘。”
九妹顧不上看東西,問道:“六哥怎麼讓你送東西過來?”
芍藥也是一頭霧水:“是六公子身邊的楊安來傳話的,說八姑娘這裏有外客。”她知道八姑娘院裏這兩日有位“遠親”來借住,不由眼光微閃,隻見隔著紗簾裏間隱隱有個女子的身影,想來六公子這是避嫌呢。
八姐不語,看來六哥真是在回避,竟從母親那裏“借”個人來傳遞東西。楊家規矩,少公子們未成親之前身邊除了乳娘,粗使婆子,便是書童,小廝服侍,屋裏決不放丫鬟的,丫鬟們也不準隨意往未成親的公子院裏亂跑。諸般限製,便是生怕好好的一個小爺小小年紀便被“教壞”了。公子們要讓丫鬟辦個什麼事,還真隻有從楊夫人的上房“借”人。
打發走了芍藥,九妹急急扯住八姐的袖子道:“八姐,你說六哥……”八姐阻住她的話,又揮手讓桃兒等退下,才正容道:“九妹,六哥想來有自己的想法,咱們不可多事。”頓了頓又道:“有的事本也不該我們作妹妹的多言,日後不可再提。”
九妹頓時泄氣,半晌頓足道:“這個六哥,我也不管他了!”
八姐噗哧一笑,伸手括了括她的翹鼻子:“好了,咱們找瑤兒姐姐去,看看這裏麵都有些什麼好東西。”
九妹眼睛一亮:“就是,瑤兒姐姐本來要給八姐你畫扇麵的…….”
幾個姑娘瞪大眼睛盯著桌子:楠木圓桌上琳琅滿目地放滿了各色用具,十餘支大小不一的各式筆皆是清一色的湘妃竹管,各色丹青顏料,十餘個色白如玉的細瓷碟和碗,淘顏色用的礬膠不必說,那生絹,細絹,絹扇,宣紙更是不一而足,甚至還有兩把湘妃骨柄的折扇。
九妹瞠目結舌道:“瑤兒姐姐,這,畫畫兒需這許多物事?”
那瑤兒姑娘拿起那十餘支筆細細看去,又細看了那些顏料,宣紙,麵上亦有詫異之色問八姐,九妹道:“六公子亦通曉丹青?”
八姐,九妹麵麵相覷,皆搖頭。那瑤兒姑娘的目光在紙筆上流連,喃喃道:“可是令兄竟曉得買這蟹爪狼毫,紫毫染筆,這熟宣更是工筆所用……”
八姐驀地想起昨晚在母親屋裏自己說的“…….瑤兒姐姐道這是寫意,她並不所長,不過手邊沒有那些丹青顏料,不能工筆勾染……”,心下一動,忙道:“我六哥確實未學過這些,想來是問了店家。”
那瑤兒姑娘伸手取過包東西的布,淡青色的細棉布一角以黑色的絲線繡著“鬆韻齋”三個字。“鬆韻齋?”那瑤兒姑娘不由與一旁侍立的繡菊雙目相視。
“這鬆韻齋,如何?”九妹不禁問道。
那瑤兒姑娘微微動容:“本隻為消譴時日,不想令兄竟去了鬆韻齋,如此破費……”
八姐與九妹驚訝之下心中俱想:這鬆韻齋的物事,難道很貴麼?六哥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