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那隻雞也算倒黴了,挨煮的時間比活的時間都長!我說,慶濤,抽個空你也把它換了吧,別再拿著它當傳家寶了。”
“別介,汲大爺,我可不敢。俺爹活著的時候說他死的時候用它陪送,唉,到他臨死的時候又說了‘反正我死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別再叫那個雞跟著我再上閻王爺那裏受窮去了’,嗨,又沒舍得!”
“嗬嗬嗬……”汲水長不由得笑了笑,說:“慶濤,你是又開茶館又賣丸子湯,這可是吃喝一條龍的買賣,你小打小鬧地掙大錢,夠自在的了,比我那個買賣可強多了。”
“我哪能跟您比啊,您是大酒樓,是大買賣,您鄉下有地,城裏有買賣,是東家加掌櫃的。您家的俺三個兄弟都出息了,大哥跟著您學手藝,二兄弟在濟南府幹買賣,都能給您掙錢了,您就等著享福吧。”
“享福?哼,享菜豆腐!”嘴裏說著,汲長水心裏卻樂滋滋的,舒服極了,他淺淺地一笑,說:“老大老實,不學手藝幹什麼去啊?老二倒是真能幹,可天天在外頭轉悠,成年累月地不回來一趟,讓人天天揪揪著心。老三吧,從下了學就各處裏放野馬,不是聽說書的就是扛著槍和他那一夥子人上城外頭去打兔子,跟個浪蕩公子似的。叫我說呀,還不如跟你現在打光棍似的哩,沒兒沒女的心裏肅靜。”
“唱自在腔,”孟慶濤指了指汲長水,笑著說:“您又唱自在腔,成心守著矮人裝瘸巴拿可憐人開心。叫我說呀,俺三兄弟可是個當官的命哩。”
“噢?”
“您沒聽人家說呀?浪兒浪蕩當皇上。”
“哈哈哈……”
兩人又是一陣大笑。
汲長水笑得幾乎差了氣,好不容易止住笑聲,說:“對了,慶濤,你不是訂親了嗎?怎麼還不娶過來?也好有個幫手,省得就你一個人忙裏忙外耍光棍。”
孟慶濤嘿嘿一笑,羞澀地撓撓頭皮,慢吞吞地說:“等過了年唄,頭年裏錢不湊手。”
“行啊,到時候我也過來喝杯喜酒。”
“您老人家不來我也不幹噯。”
“好了,你忙著,我得看看我那一攤去。”
汲長水說著離開了茶館,輕輕地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說:“唉,沒爹沒娘的,真可憐!”剛走出不遠,隻見人們跑著向對麵街上的苟宅湧去,很快形成了一個小圈子。
圈子中央,一個雙腿殘疾的男人盤坐在地上,赤裸著上身,胸前刀傷累累,是個以刀割自身靠自殘維生的藝人。在當地,人們稱“割肉”為“剌肉”,那個藝人也就被稱作“剌千刀的”。他手握一把尖刀,在身上拍得“啪啪”直響。他向四周的人抱抱拳,說:“老少爺們們,姊妹娘們們,我是剌千刀的,上輩子做了惡了,閻王爺罰我這輩子來挨千刀萬剮。老少爺們們,姊妹娘們們,我要是剌得好,您抬抬貴手賞我兩個;我要是剌得不好,剌得不狠,剌得不淌血,您跺跺腳,罵上一聲‘這個王八蛋剌得什麼啊!’,噯,您就走人。來啊,來啊,剌了啊,剌了啊……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喲,白刀子進去綠刀子出來了!嗨,剌苦膽上了。”眾人哈哈大笑,剌千刀的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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