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麻子開門迎出去,說:“二叔,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我找你有點事。”
二人邊說邊進了屋,小酥菜忙衝茶倒水,苟相遠點上旱煙袋,吸了一口,說:“我聽說柳家托了人要跟咱打官司,那個老不死的忙活著又是賣牛又是賣糧食的,我聽說了就連夜趕過來了。小三啊,你可得把事給我辦好了。”
“那是也,那是也,二叔,咱自己的事我能不當真事辦?”
“那就行,”苟相遠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五封銀元來,往桌子上一放,說:“你兄弟叫人家給禍害了,要是是山賊幹的,你給我好好地去抓他,抓住了我要用他的頭祭你兄弟;要是抓不住,你就把姓柳的那個兔崽子給我想法弄死!你兄弟死了,我怎麼著也得給他找個墊背的。這是五百塊大洋,你上下打點打點,說什麼的也不能叫姓柳的打贏了官司。咱們和柳家可是多少輩子的死對頭了,咱輸了官司就是輸了臉麵了,以後就不好再在世麵上混了。”
“行,行,二叔,您就管放心吧,我幹別的不行,要說禍害個人,我可是再拿手不過了,比‘口口香酒樓’汲長水做的那四道菜都地道。”苟麻子見到錢,臉上立時堆起了難以遏製的笑容,一迭聲地答應著。
“好,那就這樣吧,天也不早了,我趕緊回去。”
“您不住下?”
“我有馬車,不怕,就這樣吧。”
苟相遠站起來就走,苟麻子忙把錢揣進口袋裏,邊挽留邊往外送客。
臥室裏,丁德發趁機翻騰苟麻子的衣櫃,掀掀床頭上的枕頭,看見了包在紅褲頭裏的一根銀簪子,順手掖進了口袋裏。
送走苟相遠,苟麻子喜滋滋地回到屋裏,丁德發已坐在椅子上,他搖晃著頭“嘿嘿”一笑,說:“嘿,這事鬧得好,綁票沒綁著錢,他自己給送來了!”
苟麻子也樂不可支地笑了。
“按咱們說好的辦唄,一人一半。”
“那可不行,”苟麻子忙收斂了笑容,說:“這可是打官司用的。”
“你少來吧,姓柳的那小子的命就攥在你手裏,你還再給誰送錢去?”
“還有縣長哩。”
“你也別抬出縣長來打馬虎眼,什麼狗屁縣長,我什麼時候把他放在眼裏過?你快把錢拿出來——”
“不行!”
“姓苟的,我是見錢眼開,你叫我見不著還沒事,隻要叫我見著了,你就別想獨吞!老缺,老缺,什麼是老缺啊?就是老是缺錢!你要是把我弄急了,我就上縣裏告你去,咱就來個開水灌老鼠——誰也別想留根囫圇毛!”
“好!好!你狠,你是我爹!”苟麻子咬著牙掏出兩封錢來,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說:“就給你二百,愛要不要!”
丁德發把錢裝進口袋,說:“二百就二百,看在咱們多年交情的份上,我今天就饒你一馬。”
“這個老不死的,他發喪放爆仗——湊熱鬧也不他娘的看看時候。”苟麻子恨恨地罵起苟相遠來。
丁德發嘿嘿一笑,說:“這個事就算結了,再一個,我聽說日本人占了東三省以後又上咱這邊來了,我來是想和你商量商量,他們要是打到這裏來,咱們該怎麼辦。”
“你鹹吃蘿卜淡操心,他們離得還遠著哩。”
“萬一打過來怎麼辦?”
“愛怎麼辦怎麼辦!”苟麻子白白地丟了二百塊錢,心痛得跟刀割似的,老覺得憋屈得慌,連諷加刺地說:“要不,這個樣,俗話說,國家有難匹夫有責,你也英雄一回露露臉,跟日本人幹仗去——”
“你少說話給我聽,我憑什麼呀?國民黨攆得我跟兔子似的滿山跑,我憑什麼給他賣命呀。實話給你說,我可是打算跟日本人幹去。”
“當漢奸?”
“隻要他們給吃給喝給錢花,過得舒舒服服的,管他當什麼哩。”
“以後再說吧。”
“你說好,我可是早就叫一個弟兄上泰安打聽去了,有了信我就去投奔皇軍。”
“我可是國民黨的官!”
“好,那你好好琢磨琢磨吧,別等弟兄們混好了你再說沒叫你,我走了——”丁德發說完,不容苟麻子有所反應,急匆匆地走了。
小酥菜把大門關好,急忙回到裏屋一看,發現藏在褲頭裏的簪子和褲頭都不見了,急得她大叫起來:“老三,快去攆他,他把我的褲頭和簪子偷走了!”
“你別叫喚了,誰叫你不藏好了,隻要叫他看見了,他還會給你留下?”
“你說,他一個大老爺們家,偷我的簪子和褲頭有什麼用噯,他山上還缺褲頭啊?!”
“他是老缺,什麼不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