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節
兩天後，柳奶奶終於湊夠了三百五十塊大洋，她從老族長那裏借了輛馬車，帶著錢和十來斤綠豆來到了“口口香酒樓”。
汲長水正在廚房裏忙活著準備上午的菜，一見柳奶奶，忙放下手中的活計，招呼一聲，領著她往堂屋裏走。
汲母和汲井氏正在廈廊裏看ju花，那菊葉旺盛，花骨朵卻很稀少，綻開的也並不很鮮豔，老太太自言自語地說：“今年這ju花是怎麼了？天都到這個時候了還不繡骨朵！”見到柳奶奶，和她打個招呼，柳奶奶忙上前去扶著她進了屋。
柳奶奶把綠豆往汲井氏麵前一遞，說：“我光來麻煩您，也沒別的東西，就拿了點綠豆。這些綠豆是咱自己種的，我都一個粒一個粒地挑了挑，幹淨，好煮，燒個豆子稀飯可好了。我知道您也不稀罕，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吧。”
汲母說：“你看看吧，你還再花錢幹麼？你手頭本來就怪緊巴的，咱誰跟誰呀！可不該這個樣……”讓汲井氏收下。
汲井氏接過綠豆放一邊去了。
柳奶奶還沒坐下就掀起褂子，從腰帶上費力地解下一個黑布包，往桌子上一放，對汲長水說：“大侄子，錢拿來了，我東拚西湊地弄了三百五十塊大洋，要是不夠的話你再說，我還有快十畝地哩。”
“行，行，嬸子，您先坐下。”
“這算什麼事噯，”汲母在旁嘟念道：“咱叫人家給坑了咱還得再花錢！三四百塊，夠吃喝好幾年的了。”
柳奶奶輕歎一聲，說：“可不是呀，這就是命啊！唉，沒辦法，誰叫咱攤上來。”
“嬸子，要不這樣吧，你先把錢放在這裏，等過了晌午我就給劉會長送去，我這一會正忙著哩……”
“行，你忙去吧，抽空給劉老爺送去就行，這個事全靠你了！”
“嬸子，你放心就行，我有十分勁不使九分。”
“長水，”汲母說：“要不，你過了晌午和你嬸子一塊送去吧。”
“不用，不用，”不等汲長水說話，柳奶奶忙說：“我一個婦道人家上不了台麵，不會說不會道的，鬧不好會叫人家笑話，叫長水自己去就行，他辦事我一百個放心。”
“嬸子，要不，您再住下聽聽信吧，現在天快晌午了，前麵……”
“長水，”柳奶奶略一猶豫，說：“我不住了，你看著辦就行——這個錢你數數吧。”
“不用了，”汲長水對汲井氏說：“你先放起來吧。”
汲井氏答應一聲。
汲長水又衝柳奶奶打個招呼，滿臉歉意地到灶上忙活去了。
柳奶奶陪著汲母聊了一會也走了。
侍候完客人，汲長水匆匆吃了點東西，把大洋五十塊一封封成七封，揣在懷裏到了劉西坤家裏。
汲長水把六封大洋放在桌子上，說：“劉會長，柳家賣牛賣糧食地湊了這三百塊大洋，您老人家查驗一下。”不等劉西坤發話，又掏出一封來放在劉西坤麵前，說：“這是五十塊，您老人家買壺茶喝吧。”
“長水，這可就不對了，你還再給我錢幹什麼？”劉西坤嘴上說著，臉色稍一板，隨即笑了：“咱誰跟誰呀！”
“劉會長，您這麼大年紀了還給跑前跑後地操心，孝敬孝敬您也是應該的。”
“那——我卻之不恭嘍。過一會我換換衣裳就去找魏縣長，盡量把這個事給辦圓款了，也算積了份陰德。你晚上來聽個信吧。”
“那就麻煩劉會長了，要不，您忙著，我就不在這裏給您添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