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三一年,四月二十七日,陰。
爺爺去世了,好像很突然又好像並不突然。
爺爺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常年都要吃藥,自從前幾日出門賣菜摔了一跤,就癱在了床上,池嘉聿帶著爺爺去了好多家診所,都是搖搖頭。
池嘉聿拿出了全部積蓄打算帶爺爺去市裏大醫院,爺爺卻搖頭。
“嘉聿啊,爺爺能活到今天看著你長大,爺爺已經很滿足了。”
“別說這種話,這裏的診所不行,我們就去大醫院,市裏的醫院一定有辦法!不過就是摔了一下,怎麼就治不好了?”池嘉聿的眼眶發紅。
爺爺拉過池嘉聿的手緩慢的說道:“嘉聿啊,你爸爸媽媽走到早,留下一個半大的你拉著我的手,那時候你才這麼大點,扯著我問我爸爸媽媽不要你了嗎?”
爺爺抬手撫摸著池嘉聿的臉龐,眼神渙散著,像是墜入了漫長的回憶中。
“這些年我總是很惶恐,我怕我沒有把你養好,辜負了你爸爸媽媽,但是幸好,我的嘉聿如今是個很好的人,爺爺…爺爺很驕傲。”
池嘉聿緊緊的攥著爺爺的手泣不成聲,哽咽著說:“別說了,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拋下我…”
“爺爺沒有拋下你,爺爺和爸爸媽媽一樣都很愛很愛你,爺爺永遠都會保佑你,無論去了天上還是地下,爺爺永遠在…為你祈禱著。”
爺爺抬起的手突然卸了力氣,池嘉聿緊緊的攥著低頭痛哭,不敢抬頭。
我就站在不遠處,這是我看到的第三條生命的流逝。
但是他和爸爸媽媽不一樣,他的臉是慈祥而又幸福的,不像爸爸一樣猙獰,也不像媽媽一樣痛苦模糊。
為什麼會有人是幸福的死去呢?如果我死了,也會感到幸福嗎?
沒等我想明白這個問題,我已經淚流滿麵。
我突然意識到會摸著我的頭叫我軟軟,會給我包好吃的餃子的人,永遠的離開了。
那個新年不會再來了,我的火柴快要燃盡了。
爺爺死後,池嘉聿坐在天台待了一整天沒說話,我就坐在他旁邊靜靜地陪著他。
“軟軟,我要走了。”這是他自從爺爺走後說的第一句話,聲音還有些沙啞。
我攥緊了手心。
“我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軟軟,你和我一起走吧。”他把我從地上拉起來認真的看著我說道:“你姐姐她們對你一點也不好,你和我一起走吧,我會照顧你的,我會把你養的很好很好的。”
這次我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隻是把頭低下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俯身抱住我,聲音很輕像是下一秒就要消散在風裏。
“軟軟,我隻有你了。”
我可以走嗎?我可以離開這個小鎮嗎?我可以…重新開始生活嗎?
我配嗎?殺人凶手不是應該永遠爛在泥潭裏嗎?
“如果你願意,明天我在車站等你。”他這樣說道。
回家後,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突然我的門被敲響,我趕緊下去檢查,確定已經反鎖了才鬆了一口氣,緊接著更劇烈的敲門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