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偷跑出門,顧陌有著正經打算,本想進宮調查白氤閣雲雨一案,沒想到竟然一點線索都沒有,就連當日值守九州苑的守衛也被調去看守皇陵了。

今日的長安街上一如既往,似乎宮宴上的事從未發生,最多隻成了人們茶餘飯後閑談的聊資。

還有不足一月就到年關了,好多坊裏開了集市,街上人來人往鬧哄哄的。

途經一條窄街時,一棟二層小樓裏歌聲嫋嫋,頗為動聽。

顧陌正愁無處取樂,如今正好有了去處,便想一探究竟。

顧陌上前敲開門。

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姑娘探出頭來,抬著圓嘟嘟的臉問道:“你們是?”

顧陌淺淺笑道:“姑娘,這歌樓怎麼關著門?”

小姑娘實誠的回道:“外頭天寒地凍的,為了省炭火錢就關著嘍。”

不及顧陌回話,裏麵傳出一個溫柔的聲音道:“是誰在外麵?”

小姑娘衝裏麵回道:“不認識。”

隨後從裏麵走出一位稍稍年長些的女子,女子麵如脂玉,略顯豐腴,雲鬢飄飄,香腮粉雪,身著一襲湖綠色長裙,配著同樣色調的羅襦,恍若仙子,卻似乎較仙子柔弱畏寒。

女子開口道:“兩位是?”

顧陌道:“姑娘,在下聞聲過來的。”

小姑娘似是嘲弄道:“你耳朵還挺靈。”

女子道:“公子若是不嫌棄進來喝杯茶吧。”

顧陌笑著應了。

這房子外麵簡單樸素,內裏裝潢卻極為高雅,牆壁上掛著多幅傳世佳作。

在一幅字畫前,顧陌停了下來,看著牆上的這幅沒有落款的壽石鬆鶴圖,顧陌喃喃道:“好像道玄先生的手筆。”

小姑娘看他認真的模樣有些得意道:“那就是吳道玄畫的,咱們在揚州的時候有次他到咱們這兒喝酒聽曲兒沒帶銀兩,當場給咱們畫了一幅,那印章說是等下次來了再蓋,可總也不見人影,八成酒還沒醒呢。”

女子嗔怪道:“明兒,休得無禮。”

“公子請。”女子領著顧陌和寒生進了包廂。

顧陌這位置極佳,雖然在二樓,但是台子卻在一樓,如此眼前便可一覽無餘。

顧陌向女子道謝:“多謝姑娘,敢問姑娘芳名。”

女子道:“公子叫我青兒就好。”

顧陌作揖道:“青兒姑娘,在下姓顧。”

楊青兒屈膝道:“國姓爺,在下失禮了。”

顧陌擺擺手道:“無妨無妨。”

楊青兒道:“請自便。”

此刻,今天的名伶正在中場休息,顧陌便自顧自的坐下喝茶。

隨著報幕聲響起,今天的角兒重新登場,隻是台上扯起了橙黃色幕紗,看不清角兒的模樣。

顧陌心道,排場挺大。

隨著演奏展開,台上的各班樂器驟然轟鳴,如金戈鐵馬,如風引狂沙,亦如聲嘶呐喊,眾班樂器漸漸息聲,唯獨琴聲徐徐,鏗鏘有力,緩急有序,即使沒有經曆過戰場廝殺的人也能聞之揪心,如身臨其境,這曲子正是十麵埋伏!

顧陌聽得入神,不自覺地起身憑欄望去,橙黃色的幕紗飄動,仿佛就是戰場黃沙,那一聲聲琴音竟有力破千鈞的氣勢,顧陌隻覺渾身汗毛直立。

一曲彈罷,又是一個滿堂彩。

風起簾卷,薄紗飛起一角,琴師的側臉隱約顯現。

是他?!

此刻,顧陌表情像是七彩陽光,異彩紛呈。

顧陌指著台上,難以置信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寒生湊了上來,同樣疑惑道:“他怎麼在這兒?”

台上的幕紗被撤下,眾樂師現身謝幕,顧陌急匆匆從樓上下來就往後台追去。

花信已經收好古琴,跟楊青兒簡單告別後準備坐車離開,一隻腳剛邁上馬車,一個聲音在他身後喝道:“站住!”

花信回頭看去,隻見顧陌火急火燎的從屋裏出來,花信一驚,一刻也不想停留,趕緊鑽進馬車裏,催促車夫趕緊趕車。

寒生搶先一步拽住馬嚼頭,控住車,隨後搶下馬鞭。

顧陌徑直鑽進了馬車裏。

花信將手放在琴下握著凸起的一塊,警惕的看著顧陌道:“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