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煙波月,月下瑰景——修真界裏以羽化門、歸元宗、百花穀為三大正宗,每個宗門都有一句形容他的詞句,就像是孩童們口口相傳的童謠,即使是不知其意的山野屠夫也能說得出來。
打手一時有些惶惶然,雖說平素裏假扮三大門派,行走江湖的修士也不能說是沒有,但人家動了真功夫,他一武夫哪管她是真是假,左右打不過她,於是幹笑了兩聲,站起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這、這位仙子,我不是說你,隻是你看這小子的挫樣,哪像拿得出什麼靈丹妙藥的樣子?這不是胡攪蠻纏,故意惹事嗎?”
邊說著打手還邊用手拍了拍少年毛躁的頭發,被少年不耐煩地偏頭躲開:“分明是你們不識貨!這、這可是一位得道高人給我的!”
“……他們不識貨,我總識貨。”商白芙看著那個潔白如雪的小瓷瓶,輕聲,“能把那個給我看看嗎?”
“你?”少年猶豫了一下,見女子仙姿道骨,不像是惡徒之輩,在打手的恍然大悟地催促下,將瓷瓶遞了過去,還不忘囑咐,“就看一眼啊。”
入手的瓷瓶細膩而冰涼,商白芙將瓶塞打開,倒出了兩顆一色的藥丸,想了想,扔了顆到嘴裏。
“喂!你這家夥!”傻眼了一瞬的少年,隨即怒斥著奪回了瓷瓶,小心地將瓶塞蓋好,怒目而視,“賠錢!”
“果然是普通的凝氣丹呢。”商白芙很淡定,“幫助初學者引氣入體的下品丹藥,丹藥閣裏,一塊靈石能買幾瓶。”
“哈哈。”聽見商白芙這麼說,有了底氣的打手頓時挺起了腰板嗤笑,“小子,你看這位仙子都這麼說了,我看你啊還是乖乖地回去洗洗睡吧,少做白日夢了!靈寶拍賣會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羞惱難耐的少年此時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口頭上卻扔在逞強,“你胡說!這是那位道長給我的!他說了這是上品的丹藥,你、你就是不想賠錢!”
“……”商白芙從儲物戒裏拿出了一袋碎銀,走了過去,在少年耳邊搖了搖布袋,發出了叮咚的窸窣聲。
少年一愣,故意皺起了眉,心下卻竊喜:“告、告訴你,我這可是上品的丹藥,這點錢頂多算利息。”
“不,你誤會了。”商白芙收回了布袋,“我就是讓你聽聽,表明一下我不是沒錢賠償的意思。”
“……”僵硬了一瞬的少年隨即狠狠地瞪了商白芙一眼,撞開商白芙就沒入了人群中。
“多謝這位仙子出手相助,那混小子盡說些不著邊的事,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重,還上品丹藥呢,就他?”碎碎念著像恭維幾句的打手,見女子反應冷淡,隨即扯了扯嘴角,往裏麵做了個請的手勢,臉上堆出了諂媚的笑容,“仙子這邊請。”
“嗯,謝謝。”平淡地應了一聲,商白芙動了動手指,卻是下意識地瞥了眼熙攘的人海——在那個少年衝撞她的時候,她有將一張符籙悄然貼在了少年的身上,那張符籙平時會隱去痕跡,除非道行在她之上的修士,才看得出來。
少年手裏的丹藥,的確隻是區區下品凝氣丹,但值錢的不是那丹藥,而是瓷瓶——小瓷瓶明顯輕於一般的瓷器,雪白得甚至沒有絲毫的雜質,觸在手心時,她甚至能感受到瓷瓶裏靈氣的流竄。
更重要的是,商白芙在瓶底看到了燒製而成的“聞人”二字——那是如月城城主的貴姓。
“那姑娘倒是有意思。”靈寶拍賣會會場對麵,是一間古色古香的茶座,茶座二樓的窗口,竹編的帷幕被綢緞拉扯著係好,雅間裏檀香氤氳,臨窗眺望的藍衣男子語氣輕佻,“我記得她好像是你們門派那什勞子羽化雙姝之一,臉蛋倒是不錯,不若你抽空幫我引薦引薦?阿玉,等等……阿玉那是上好的紫檀,你別給我糟蹋了!”
一語稍遲,對麵白衣廣袖,雅人深致的男子,就已經輕描淡寫地將茶水倒入了桌上玲瓏精致的爐鼎裏,擱下茶杯,抬眸淡笑:“我不喜歡燃香,至於師姐,你可以在半年後的宗門大比上自告奮勇,說不定能得她青睞。”
“嘖,你還真的喚羽化門的人師姐啊。”藍衣男子搖首感歎,雅間設下了結界,是以這裏麵能聽到外麵的動靜,外麵的人卻無法察覺這裏麵的聲音,是以男子才能說得這麼毫無顧忌,“阿玉,呃,現在該喚你晏司才是,你看我著記性,不過你不會忘了……”
男子的提點的話語戛然而止,然後又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卻是沒再說別的什麼了。
方才,對麵那溫文爾雅的白衣公子,那雙墨色般的清潤眼眸,有那麼一瞬間,看上去像是九天銀河般,浩瀚如玉,卻又淡漠得讓人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