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我家有個夜哭郎(一)(1 / 2)

也許人在孤獨的時候,感覺不到獨孤的存在。在別人的眼裏看來,孤獨的人是可恥的,但於已來說,也許孤獨正是一個人要創造另外的一個奇跡。

我來到這個世上已經快一個月了,但我從來沒有哭過。

娘有時候就問爹:“娃咋不哭咧?”爹就罵娘:“哭甚咧,吵得人睡不好覺,鬧!”

其實我一直在想到底應該不應該哭一回,自從我出生一直到現在,一切全靠娘,爹從不拿正眼看我一眼,爹的眼裏隻有陳二寡婦。娘生我三天,就得爬起來自己做飯,為的是有點點的奶水兒讓我吃飽,也為的是喂時時跟著娘的如狼似虎的哥哥,哥哥太能吃了,鄰居們送來的一些東西全到了哥哥的肚子裏,娘是一點也吃不上,何況還有個爹。

實際上,我從來就沒有感覺吃娘的奶能填飽我的肚子。但我就是不哭,我是不想給娘添麻煩。娘太累,也太苦。每天天不亮就得起來做飯,還得伺候一家人的吃穿。我喜歡看娘一邊守著我,跟我絮絮叨叨的說話,一邊做針線活。山裏的石頭太硬,鞋穿得廢,就得常常做。但在一天晚上,我卻哭了起來,為的是爹很晚了還沒回來,他是在陳二寡婦家。我的靈魂看到了爹與陳二寡婦的一切。

那天晚上,爹喝完了粥,抹了抹嘴,抽起他的自製紙卷煙,然後抬起屁股走人。娘說:“早點回,家裏孩子小,怕有個好歹的,我一個婦道人家幹瞪眼。”爹就說:“說甚咧,我就出去轉轉。孩子有甚好歹咧,哭都不哭一回咧,你怕個逑咧。”娘沒再說話,看爹出了門,但娘眼裏含著淚。

我有些生氣了,爹為什麼不看我一眼,難道我不是他的兒子。我使勁兒地閉上眼,娘喂我奶我也不吃,我感覺我的魂兒出了竅,跟著爹出了門。

街上黑漆漆的,伸手不見我指,我跟著爹發亮的煙頭兒走著。看到爹深一腳淺一腳的在窄窄的石板街上走,山裏的夜風太涼,我有些冷,靠在了爹的背上,很舒服。但爹不時的拍拍身上,把我抖落下來,我便一次次地再爬到爹的背上,不管怎樣,爹的背是寬厚的,我貪圖那一點點溫暖與安全。

到了陳二寡婦家,爹走進院裏,沒有進屋,向陳二寡婦家的茅廁走去,爹剛進茅廁,就聽到女人的叫聲:“你個挨千刀的,也不吭聲,急急地闖進來做甚咧!難不成在家沒吃飽咧。”爹聽到罵聲,嗬嗬笑起來,但爹並沒有出來,隻是解著褲帶,對著黑黑的影子說:“浪叫個甚咧,你啥沒見過,又不是頭一回了,充甚黃花兒閨女咧。”女人站起來,係上腰帶,打了爹的肩膀一下,我便從爹的背上跌滾下來。茅廁太臭,我趕快跑出來,臨回頭,看到爹的手在女人的胸部摸了一把,女人便一邊笑一邊罵:“死鬼,敢情憋死你咧。”爹就說:“那是,今晚不回咧,好好放放。”女人就笑著跑出來,回頭罵:“你自個兒放吧,死鬼。”爹就站在茅廁裏很響的放。嘴裏還得意地哼著秦腔:“未開言來珠淚落,叫聲相公小哥哥。空山寂靜少人過,虎豹豺狼常出沒……”出了茅廁,爹又吼:“實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