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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沒課,給秦叔打了個電話,確定他在醫院,就過去了。
到了秦叔辦公室,他正在看病曆。秦叔治病敢於大膽創新,但從不忽略小節,對每個病人他都要研究透徹。他可以目空一切,除了生命。他說生命本身並沒那麼偉大,但每個生命背後所牽涉到的情,是他無法超脫的。
“昕翰來了呀。”發現我的入侵,秦叔把手上的病曆合起來。隨手在旁拿起我的病曆。我的病曆總會在他手的左右。
“恩,秦叔好。”
秦叔站了起來。“來吧,邊走邊說。”
“這段時間怎麼樣?”秦叔問我。
“挺穩定的。”除了上次暈了那麼一次。
來到檢查室,排隊等了一下,輪到我了。躺在那張床,感覺很熟悉。每2個月我便會來一倘。檢查需要一段時間,我閉上眼睛休息。每次躺在這裏,眼睛會休息,腦袋卻停不下來。
四年前的畫麵總會閃個不停——
四年前,國慶節前夕。
“昕翰,我跟爸媽商量好了。這次假期我們四個去印度旅行。”剛回到家,姐就仍給我一張旅遊宣傳單。
“啊?但這個假期我已經跟Frankie他們約好去旅行了。”我接過宣傳單,看了一下。
“喂,上次我畢業去旅行,你就已經爽約了。這次你還想來?”姐又投訴了。
“但是印度那邊政治不穩,有危險的。”我說。
“我們跟旅行社,一團人去,沒事的。這麼怕事怎麼做男人。”連老爸也來“脅迫”
了。
“這次旅行要10天,我隻有7天假期啊。”
“逃3天課就好了。又不會影響你成績的。”老媽也“殺”過來了,拿著皮鞭。
怎麼會有教孩子逃課的媽?
“這樣也行?”
“當然。”三個聲音。
我沒的選擇。
抵達印度,隻覺得不虛此行。傳說中的泰姬陵要比我想象中的還精彩。我手上的攝影機都沒能停下來。眾團友都慨歎能媲美中國者,惟印度也。
“你看,我沒選錯地方吧。”整個行程,姐說的最多的就是這句。
行程的第六天,來到一個叫AMRITSAR的地方留宿,這是一個緊鄰巴基斯坦的城市。第二天一早,要去參觀一座廟,那是印度一個宗教的發源地。廟在山上,要坐纜車上去。排隊的人很多。輪到我們的時候,那輛纜車隻剩3個座位。
“你們先上,我坐下一輛。”我跟爸媽說。
纜車上,風光無限好。手上的攝影機忙不過來。上山路程要30分鍾,跟我同車的也是外國旅客。一對老夫妻跟他們的孫子。交談起來,知道他們是英國人。印度曾經是英屬殖民地,所以他們過來參觀。孫子很活潑,手上拿著一把刀不停的舞動。刀很精致,我在商店見過。
“你的刀好漂亮。你叫什麼名字。”我摸摸他的頭。
“Ryan。我的刀很厲害,但隻會對付怪獸。”他把刀指向我的胸口。
“你覺得我是怪獸?”
“不,你不是。怪獸有尾巴的,你沒有。所以你不是怪獸。”多可愛的孩子。
纜車停了下來,還沒到目的地。
“怎麼了?”老太太緊張起來。
“沒事的。”老爺爺握著她的手。纜車抖了兩下。誰都會緊張起來。
Ryan停止舞動手中的刀:“哥哥怎麼啦?”
“沒事的。是怪獸快出現了,你要準備好戰鬥哦。”我把他抱在懷裏。他手緊握著刀,嚴陣以待。恐懼感開始彌漫全身,從來沒覺得時間可以流動得如此的慢。
恐懼感在五分鍾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下墜帶來的離心感。一陣劇烈震動,隨之幾個翻滾,在感覺到刀插入胸口的一刻,眼前一黑。
第一次意識恢複了一點的時候,朦朧中感覺自己在醫院。
不知道他們費了多大的勁,第二次有意識時,知道自己在飛機上。
當我能真正再看清這個世界時,我還是在醫院,中國的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