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今天上解剖課，怎麼還不來？”一大早，接到電話，大頭打來的。
“不是說後天才上嗎？”朦朧中我還記得是那是後天的課。
“老師改期了，說是突然襲擊。”
“哦。知道了。”
趕到學校時，他們一幫人還在“藏屍室”門口。
“不是上課了嗎？怎麼還不進去？”我問。
“你先進吧。”旺達說。
“你們快進來。”老師在裏麵喊我們。
我先進去了。
“哦，傅昕翰。過來幫我把它搬上桌來。”老師叫我過去幫忙。
“好的。”走過去，才知道她要我幫她搬屍體。怪不得都沒人進來。
“戴上這個手套。”她遞給我一雙手套。
搬好後，同學陸續進來。
“你搬的？”苦導問我。
“是啊。”
“大家離他遠點。”
“喂。我是為大家服務。你們怎麼這樣？”我旁邊的幾個女同學捂住鼻子，一個還誇張的吐了出來。
“老師，有人不舒服，我們陪她去醫務室。”一群黑影閃過，沒了10號人。
“我說你們啊，都不象樣。現在叫你們看一下就這樣，以後怎麼繼續？”老師開始訓人。“當年我跟你們一樣當學生時，晚上12點，想起有個問題沒搞清楚。我們兩個女生就自己跑去解剖室，搬出屍體研究。這叫科研精神。”
“怪不得她現在還沒嫁出去。”大頭作出結案陳詞。
眾笑不止。
“那個×××（大頭原名），就是頭最大的那個，過來一下。”老師盯著他。
大頭走了過去。
“你躺這裏。”老師指著屍體旁邊的空位。
“老師，你確定嗎？”大頭不敢置信。
“確定。我確定我還沒結婚。”
大頭躺了上去，身體在抖。老師拿起手術刀。“現在我們來對比一下，活人跟死人的身體有什麼不同。”
“老師，我有個問題。”周遊問。我們班最大膽的女生。“象這樣一具屍體值多少錢？”她用手翻了翻那具屍體。
“象這種適合解剖用的屍體，大概1萬塊。”老師指著屍體。“但如果象這種，”老師把手術刀移向大頭，用刀翻開他的衣服，“就不值錢——脂肪太多，不宜解剖。不管是活的還是死的，都不值錢。”
“那是不是比豬肉還便宜？”周遊又問，用手拎了大頭一下。
“聰明的孩子。”很難從老師口中聽到這種讚美。
由此我得出兩個結論：
1）活人跟死人的區別——活人會冒汗，死人不會。
2）周遊有可能到了老師的年紀也嫁不出去。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你們中午就在這裏吃飯，不要離開。下午繼續解剖。”下課時，老師說。
“啊？在這裏怎麼吃的下？”大家都反對。
“這是為了鍛煉你們。別想逃跑。我叫人給你們送飯來。”
“對著這麼多死人你還能吃的下？”死裏逃生的大頭指著我手上的飯。
“活人都不怕，怕一堆肉幹什麼？來，菜吃完了，給你的肥肉我吃一下。”我用筷子揭開他的衣服。
“你心理變態。”
經過解剖室一整天的折騰，回宿舍洗澡順便消毒一下。給姐打了電話，她不在家，沒人做飯。
來到常來的那家餐廳。
餐廳名叫“freedom”，坐在裏麵，真的很自由，因為四周都是玻璃，三麵都空曠，沒有建築物。
我坐在第四麵。這邊不空曠，靠著人行天橋。隔著玻璃，看著路人，似在咫尺，實在天涯。
過往人群，打扮各異。在我看來，他們都是一樣的，一樣的模糊。年輕人努力追趕潮流，隻想與眾不同，就在他們一起想與別不同時，他們都變得一樣。成年人不停追求，隻想
改善生活，就在他們一直追求的同時，生活變成了生存。
瞳孔開始擴散，最後找到了聚焦點。焦點處是個人。風雨不改，他都會坐在那裏，一動不動。腰板跟地麵成90度角，手跟腰板成90度角。手盡頭是個紙盒，裝著不多零錢的盒。他的手從來沒抖過，眼神從來沒飄過，腰板從來沒彎過。
我想，人類若沒有下肢，是不是腰板都會和他一樣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