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莊都能察覺蓋聶這幾天的異樣,甚至察覺到他的離開,鬼穀子又怎麼會不知道,但接下來幾天,鬼穀子按時把藥送到她的房間,沒有表現出一絲異樣,不知道是在裝作不知道蓋聶的離開,還是默認了他的做法。
在千璃看來,鬼穀子對他的大徒弟一向是偏愛的。
“蓋聶師哥走了,他們的對決怎麼算?”她輕輕吹著碗裏的藥汁。
鬼穀子仿佛料到一切:“縱橫之戰是無法避免的,即使不是現在,也會在未來的某一天,這是他們無法逃離的命運。”
他像是在說,蓋聶逃的出鬼穀,逃不過命。
千璃不予置評,對這個整天神叨叨的老頭子實在沒什麼話講。
今天的陽光還是很好,千璃坐到院子裏的搖椅上發呆,不自覺的視線往上移,看到衛莊雙手環胸的站在屋頂上,陽光明媚,但他的表情並不美好。
他已經不去練劍場了,一個人的揮劍隻會讓人心裏煩躁。
蓋聶的離開對他的打擊確實很沉重。
可她的身體已經虛弱到用不了輕功,也跳不上高高的屋頂。
衛莊的眼神和她對上,是陽光太刺眼嗎,那一刹那她也看不懂他的眼裏是怎麼樣波濤洶湧的情感,最終他撇開頭,轉身跳下屋頂。
千璃忽然有一種空洞的失落感,就好像故事已經到了最後,要結局了,而結局注定不是大團圓。
也忽然不想呆在這個小院子裏,像個犯人。
衛莊來找她是黃昏的時候,也不知他是怎麼找到靠在後山一棵普通大樹後的她。
什麼也沒有帶,冷著一張臉,總覺得有些不太美好的預感。
她沒有表現出來,盡量自然的揚起微笑:“怎麼了?”
衛莊撇過頭回答,“沒什麼,來看你一眼。不是說病重到出不了門隻能一個人靜養嗎?”
“他是這麼跟你們說的?”
“們”這個字眼仿佛戳到他的痛處,衛莊雙手環胸,嘴角的弧度又往下拉了一點:“你的臉色看上去倒是比他說的還糟糕。”
是他一貫的口吻。
忽然陷入詭異的沉默,隨後衛莊的聲音和她的咳嗽一起響起,有些模糊。
沒想到會又開始咳嗽的,千璃覺得自己的病已經很穩定了。
她背過了身,但血腥氣蓋也蓋不住,衛莊剛剛開口的話最終沒有說出口,拳頭握緊了又鬆開,實在不忍再看到她吐血的樣子。
如果他今天沒有來找她,會有多嚴重的後果。
這種感覺太可怕,衛莊歎口氣,上前抱起她,足尖輕點,在樹林間穿梭。
他沒想到這麼幾天,她瘦了這麼多,抱上去輕的不得了,都摸不到什麼肉了。
“你應該乖乖呆在自己的院子裏的。”他的話好像帶著很強的暗示意味,但千璃還是沒有懂他想表達什麼。
幾個跳躍,衛莊輕輕把她放到院子裏的搖椅上,千璃深呼吸幾下,感覺好像好受了一點,咳嗽的欲望也被壓下去,無奈的看到自己身上和衛莊身上的血跡。
“所以我還是一直呆著別亂跑比較安全?”她的語調帶著強烈的自嘲,衛莊彎下腰環住她的肩膀,不知為何,有些顫抖。
她的唇角和下巴都還帶著血色,襯得她的臉色和唇色都很蒼白,最後衛莊輕輕吻住她的嘴唇,用衣袖擦幹淨她臉上的血跡,鬆開她的肩膀起身。
準備好要說的話全部咽下去,他最後隻是開口。
“我走了。”
這算什麼?奇怪的告別。
——
結果這隻是告別的前奏。
第二天一早,那柄她剛送出去不久的木劍就重新回到她的窗台,劍柄上精致的花紋像是對她最大的諷刺,劍下還壓著一封信。
衛莊走了。
千璃盯著微微敞開的窗戶,覺得真是諷刺,真想一劍殺了衛莊。
但衛莊已經走了。
淺色的帛書躺在窗台上,她一點都沒有翻開的欲望,也沒有把它撕碎毀掉的想法,最後轉身扔到櫃子的最裏邊。
蓋聶走了,千璃也終會離開,那麼他還要在這做什麼?衛莊問過自己很多遍這個問題,留下來陪她走過最後的人生然後見證她的死亡嗎?
又或者是看清現實令人嘲諷的真相?
他不願意。
這些事情總會有結果,既然是注定的結果,他就不該再為此停留或者悲傷。
千璃看不懂鬼穀子對此怎麼想,但於她而言,她可以接受隻有欲沒有情,但她不接受在這樣的時候他轉頭就把自己拔出去,顯得她像個笑話。
不過,算了吧,又怎麼樣呢,她遲早要死了。
沒想到最後的結果,會是衛莊和蓋聶都已經離開了鬼穀,她卻隻能困在這個牢籠裏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