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認為常閣老不太合適,高閣老才是眾望所歸。”衛樵在文正皇帝淡淡的神色中,臉角有些僵硬的硬著頭皮道。
如果換做是平時,抑或者對麵的不是文正皇帝,衛樵肯定可以從容應付,但在文正皇帝那無形的壓力中,衛樵有些失分寸的就將這句話說出了口,也沒有管這句話他說合適不合適。
“嗯。”文正皇帝神色不變,目光也沒有多少變化,淡淡的‘嗯’了聲,又端起了茶杯。
周彥昭自然不會去與衛樵計較這種事,他想到的是衛樵為何拒絕了這個提議。他開的價碼足夠高,按理說衛樵應該猶豫一陣隨即欣然允諾然後交出那所謂的‘先帝的後手’。
可衛樵偏偏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盡管麵色有些僵硬,但話說的卻是幹脆異常,顯然心裏早就打定了注意,這樣都不足以打動他。
衛樵心裏根本就沒給他開價的機會,他心裏早就有了決定!
是什麼打算呢,竟然比讓親叔叔登上內閣首輔還要重要?
周彥昭喝完一口茶,將茶杯放在桌子,臉色依舊如同以往一般看不出絲毫異樣,他看著衛樵淡笑著道:“要是常頌知道,你說他會不會殺了你,以告慰你們衛家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
一個家族出了一個首輔,那是何等的光宗耀祖,光耀門楣。常頌既然入了內閣,對傅瀝屁股下麵那張椅子沒想法,估計天下沒一個人相信,可衛樵偏偏就真的拒絕了,想都沒想!
衛樵抿了抿有些幹的嘴唇,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他心裏虛的很,滿心都在揣測著這位深不可測的皇帝心裏究竟在打什麼主意。雖然明知他不會對自己怎麼樣,可衛樵心裏還是惴惴的跳個不停。
這文正皇帝給他感覺,就兩個字:可怕!這種可怕是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是發自靈魂深處的警惕甚至是恐懼!
周彥昭打量著衛樵,目光幽深,道:“你知道朕為什麼來這裏嗎?”
衛樵心裏明知道他來是為了先帝那後手來的,但神色還是故作不知的搖了搖頭,臉角硬著躬身道:“臣不知。”
周彥昭看著他,嘴角似笑非笑的笑了笑,道:“現在這種局麵,你隻能站朕的這邊,或者說是雲崖這邊,朕明知道你不會對朕不利,可是朕還是來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衛樵心裏早已經沒有了思考的能力,隻能順著周彥昭的話題,看著他搖了搖頭道“臣不知。”
文正皇帝輕輕抬頭,目光越過駙馬府的牆壁,看向遼闊的天空,聲音飄忽似帶著無盡滄桑充滿疲憊,道:“朕,是來托孤的。”
衛樵一聽就是臉色一變,隨即目光開始在文正皇帝臉色上認真的看起來。這一看,衛樵發現,文正皇帝的臉上看似飽滿紅潤,眼神也炯炯有神,但那眉頭稀疏,眼角稀鬆,一看就知道是病魔纏身,久經折磨,隻不過大部分臉麵被遮掩迷惑了所有人罷了。
衛樵心裏不知為何忽然有種悲涼感,英雄遲暮,帝王老朽。縱然你再風姿偉岸,霸絕天下,縱你富有五湖四海,壯有千軍萬馬,總是逃不過那一刻,埋土黃堆,長睡不醒。
文正皇帝瞥著衛樵的表情,臉上不可察覺的閃過一絲欣慰的笑容,轉過頭看著他,道:“傅家那邊你不用擔心,朕自有安排。你嶽父也不用擔心,晉王朕會收拾他。至於高崎李元芳鄭王鄭家這些人,朕也會在死之前為你擺平,朕會讓雲崖順順利利登基。朕今天來,隻想換你一句話!”
衛樵臉色微微一怔,隨即緊皺著眉頭,心裏忽然有所感,躬身皺眉道:“皇上請講。”
這一刻,衛樵真的有一種身為托孤大臣的心情。
“大齊是否該亡?!”文正皇帝目光灼灼的盯著衛樵,眼神沉凝,目光深邃。
衛樵臉色驟變,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皇帝。但瞬間就明白了,他可以收拾滿朝文武,他不將晉王放在眼裏,也不曾在意關外的匈奴人,他放心不下的,還是傳說中,先帝的那個‘後手’!
他在世的時候可以從容應對,但傅煬能嗎?
文正皇帝臉色絲毫未變,一臉淩厲的盯著衛樵,眼神炯炯閃爍。
衛樵隨即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眼神一陣閃動,心裏更是急急計較起來。皇帝意思就是在問衛樵,是否會拿出先帝的後手,將大齊推入內亂深淵,萬劫不複?
先前衛樵已經打定注意,將這個秘密永遠埋在心底,讓皇帝傅瀝幾人都有所忌憚,有所克製,謹慎行事,讓大齊可以平穩過渡。
可是皇帝的一席話卻將他推入了進退兩難間,看著皇帝嚴厲冷漠的神色,衛樵眼前忽然浮現了傅煬的那張還有些稚嫩的臉龐,低著頭,皺著眉,沉吟著,忽然沉聲道:“不該。”
說完,衛樵心裏也忽然一鬆。
文正皇帝似乎早有所料,看著我去臉上露出欣慰笑容,然後倚靠在椅子上,身體一鬆,但隨即忽然他劇烈咳嗽起來,渾身都在顫抖,一直躲在遠處的一個內侍慌慌忙忙跑了過來,將一顆黑色丹丸放進皇帝嘴裏,然後又端起茶給他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