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英一聽,大喜過望,立即跑進西房跟江英說了。江英當然沒有意見,同樣十分高興,並說成儒也不會不同意的,隻是要問一問祺保瞎子,看看他們的屬相和時辰八字合不合。江英同時讓海英再代她向巧耕夫婦表示謝意。
出了房門,海英即把江英的意思向巧耕夫婦說了。這正合他們的心意,於是大家都樂不可支。
接著,海英和汪霞便一同將銅盆裏嗆好的衣胞取出來裝進衣胞罐裏,然後用蓋子卡蓋好;巧耕則在江英房門口的門檻前挖了一個坑,準備將衣胞罐連同狗頭一起埋好後祭拜。
正在這時,明仁放學回來了,見巧耕拿著鍬在他媽媽的房門口挖了個坑,便瞪大眼睛,驚恐而不解地大聲問道:
“叔叔,你這是在幹什麼?大媽,姨娘,你叫都在做什麼?是不是……”
海英趕緊捂住明仁的嘴,輕聲喝道:
“你嚷嚷啥?快別說!這罐裏裝的是你弟弟的衣胞,這包著的是狗頭,把它們埋在這裏,說明這是生你弟弟,養你弟弟的地方,並保佑他平安長大,讓他永遠都記住這兒,懂嗎?快離開,帶你妹妹玩去吧!”
這魏明仁也許自小失去父親的緣故,很有個性,思考問題也比同齡孩子甚至比大人想得還要複雜。他對媽媽的改嫁一直不能接受,並且很有點記恨,無論成儒和海英對他多好,他都與他們親熱不起來,一直不肯叫爹和媽,隻叫叔叔和大媽;無論他們對他說什麼,他總是淡淡麵對,甚至幹脆沉默不語。他寧願仍跟媽媽一起相依為命,過那吃了上頓想下頓的日子,過那跟在媽媽後麵下地挖野菜、打豬草的艱苦生活。誰也鬧不盡他是怎麼想的,為什麼要那樣想。為此,常弄得江英偷偷落淚,非常傷心。
解放後的第四年,也就是去年,上麵動員村裏的李氏族人將李氏祠堂改建了座稍有模樣的小學,政府還派了老師和校長,這是這裏的人們世世代代想都沒有想到的事。明仁這時雖已十歲,但還不算太大;趕上這麼個好時光,成儒二話沒說,便送他進了學堂。報名時江英想把他的魏姓改成李姓,明仁非但死活不肯,而且還說了句讓江英和成儒都很尷尬,都很吃驚的話:
“我魏明仁生不改姓,死不改名,好好的名姓為什麼要改呢?”
明仁心裏當時非常憤恨:你們口口聲聲說我就是李家的兒子,可你們已生了個娃娃了,為什麼還老是想要生個兒子,不就是因為我不是李家的親骨肉麼?!
他是這麼想的,可他就是不說,他對任何人都不講,他隻把這些埋藏在心裏。
現在,魏明仁已上二年級了。今早上學時,明仁知道媽媽已生了個弟弟,也知道這在李家是個天大的喜事,可放學回來見媽媽房門口挖了個坑,誤以為出了意外,沒想到是這麼回事。
他想,聽大人說孩子的衣胞都是埋在床底下的,為什麼要用個罐子埋在房門口呢?這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埋個狗頭呢?這狗頭埋在那裏,出門進門的叫人多惡心,多害怕!這個叫巧耕的叔叔就知道拍馬屁,什麼好主意不好出,出這個餿主意?再說,哪來這麼多講究?聽媽說生我那會兒,我一落地,她就忙活去了,還有生妹妹,也不曾這樣子啊!為什麼生這個弟弟就這麼來弄鬼弄神的,甚至連媽媽都不肯出來了。哼,不管怎的,這狗頭我遲早要弄出來扔掉!
當下,明仁什麼也沒說,隻是按海英的吩咐帶杏雲出去了。
再說,海英他們虛驚一場,見明仁出去了,就繼續辦起了“正事”。
一切妥當後,巧耕說,他下午押糧草回水利團部,一要向成儒交差,二得向成儒報喜,讓他到指揮部向張縣長請個假,在孩子三朝時回來一下;三是也把結娃娃親的意思告訴一下成儒,征求一下他的意見。然後,巧耕又吩咐汪霞,要她下午帶上準備好的染上紅紋的熟雞蛋,分別到西江口江英的娘家,大馬莊海英的娘家去代成儒報喜,好叫兩家知道都來給孩子“洗三”。
難得巧耕這麼細切,海英不由感激萬分,忙得似乎要亂方寸的心也開始踏實下來。
這邊,巧耕夫婦又向三奶奶大俺媽和在房門口向江英分別打了招呼,也就不再逗留,便跟海英告辭回去了。